文 | 肖洪莉
老魏退休了，闲暇无事，看着以前的同事退休后都去钓鱼，自己也想试试。回家和老婆说了自己的打算，媳妇是贤惠有名，怕老魏退休无聊，又捣鼓一些鸟呵什么的让邻居有意见，自己上火，权衡利弊就同意了。媳妇说:咱可有话在先，钓着钓不着都别往心里去，权当去旅旅游，你那暴脾气可不准发威。老魏点头同意，痛快地答应了媳妇的一系列要求，心情那个爽呵！
钓鱼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老渔民都是一个线排、一把刀、几个坠、几把钩就去钓鱼。现在可好，钓鱼成了时尚运动，光装备从几千到几万，长枪短炮的，知道的是钓鱼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大牌艺术家。鱼饵调制得跟鸡尾酒似的，五颜六色，每次都是“八个盘子六个碗”，给鱼准备一场场“饕餮盛宴”，这下把鱼也惯得不像样，挑肥拣瘦爱答不理，让钓鱼人一筹莫展，经常是投入和产出比例严重失调。可钓鱼爱好者大多一根筋，往往都是一个期待接一个期待，无限期待……老魏也是跟潮流的人，加上不差钱，又是网购达人，开启了买、买、买的节奏，本身是门外汉，商家一顿忽悠，一上链接就出手，只买贵的不买对的，钓鱼的家把什终于弄齐活了。说实话，过去他是一个不沾海的人，对钓鱼的活更是一窍不通，纯属“土包子”，如今照着葫芦画个瓢，买了一堆装备，又跟着人家学买鱼饵，你有的我也不能缺，听了渔友们“钓鱼课”，心里有了谱，好像明白了点什么，迫不及待地想试手了。吃的喝的，穿的戴的都接近“职业化”，满心期待地要跟着大部队海钓去了。临行前老婆掐着耳朵又嘱咐一遍，去玩咱就开心哈，安安全全回来就行了，老婆心里想大冷的天，冻也把你冻草鸡了，几个猛浪会让你喊爹叫娘的。
凌晨三点半手机响了，老魏像考生上考场一样，去迎接一场“大考”，昨晚临睡前检查了装备：长杆、短杆，数码的、自动的，该拿的该用的齐全。
一出门一股凉气灌来，哆嗦了一下，昨天的天气预报今天东北风5－6级，3－10°，已经是十一月份了算是难得的好天了。车开到码头，10多个渔友基本都到了，大包小包往船上搬，全部人马到齐，开始抓阄在船上的钓鱼位置，带他来的王大哥特意和别人换个位置，挨着他，帮他方便些。船发动了机器，“突突突……”在寂静的大海里这声音格外响亮，大家说话都要提高嗓门，抽烟的大哥给大家扔着烟，“抽根暖和暖和”，老魏不抽烟，冲着大哥摆摆手。身上穿着网购的发热内衣正好试试它的效果，是不是被商家忽悠了就看今天。大家天南海北地聊着，国际的国内的，还有岛里刚发生的新鲜事，好的坏的，真的假的不知道，东扯葫芦西扯瓢，津津乐道地侃着。船要跑到大竹山得一个多钟头，那里基本上是钓鱼基地了，一礁一石一沟一坎都被大家记在脑海了，到了基本上天就放亮了，该忙乎手里的家什了。
天光渐亮，东方的天空一片嫣红，把海面都染红了，太阳就要从海面升起，跃出水面那一刻足够震撼。再美的景色也顾不上欣赏，大家开始操练了，老钓手们都潇洒地甩出了第一线。老魏紧张的手忙脚乱，师傅又给检查了钩呵线呵确定可以，“嗖”，一道美丽的抛物线抛向了大海，师傅叮嘱注意观察，手里的感觉很重要，就是鱼儿咬钩的那下“遁勾”，老魏点点头。
今天不知什么情况，鱼儿就是不上钩，有的人换了几种饵了，也没个动静。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分析情况了，有的说潮汐不好，有的说水太清，有位大哥说数数前后左右多少条船，也不知鱼多还是人多……
俗话说:熬鱼等鹰，一点不假，真正的钓鱼人就是一步步熬出来的，熬不住的都被淘汰。这条船上确实有高手，职业钓鱼人，很少有失手的时候。特别是对这一带情况摸索的清清楚楚，不过人家都装在肚子里，指望它吃饭，不会轻易告诉你的，
老魏看看左邻右舍都没有收获，自己是新手上路更不必着急了，拿出好吃的就开始补充能量了，花式小点心配上饮料挺小资的。老半天大家都没有开张，开始鼓噪船长挪挪窝吧，船长也是个犟人，没好拉气地秃噜一句:再等俩钩看看，大家干气、干鼓也没招。趁没鱼情都开始吃东西，饼干、面包、方便面、火腿肠还有水果，大家你来我往互相客气着。老魏坐在角落里闷声吃着自己的点心，他是个讲究生活质量的人，不管在哪也不会亏了自己。瞅着竿梢，线突然一紧，急忙喊着师傅，啥情况？是不是挂江（礁石）了？又体蹬（损坏）家什了？师傅念嘟着，鱼没钓上来，坠子、钩、挑丢了不少。钓鱼也是一项烧钱的运动，师傅平日里是一分钱掰两半花，可用于钓鱼上的投资就好像不那么心疼了，今天钩子明天坠，又是杆子又是轮，积少成多，那钱能买全家几年吃的鱼也绰绰有余。人家说了一去钓鱼血压不高了，血糖正常了，血脂下降了，花在这里比送医院舒服，听起来也挺有道理。老魏就是血糖有些高，咬牙踏出这一步。
往上一提线，能动，是鱼吗？老魏拿不准。“是鱼”，老魏激动的声音提高八度，哆哆嗦嗦提上了水面，还真是个大家伙，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我的麻麻，牙片呵”这鱼不停扭到身体，师傅迅速操起捞兜把它捞上来。又蹦又跳的一条大牙片鱼，目测，八斤多。钓鱼人的特点一般是给别人估称往低的去，给自己都是高高地抬。这鱼好像有几分不服气，不停地跳动，不让摘鱼钩，师傅帮忙拿下。落入一个土鳖手里，真是憋屈。大家纷纷围上来，不知谁喊一句：“快看看那鱼是不是玻璃眼？”老魏真的看了下，“好好的眼呢。”大家笑着，说道着，这鲁生八成线拉地了，遇上牙片。老魏激动的手都有些颤抖，平生第一次出海钓鱼，就挠了这么个大家伙，换谁谁也激动。和这条大牙片来张亲密合影留作纪念，发给媳妇看看，结果没信号，这突来的幸福没在第一时间分享出去，有那么点小遗憾，但那份喜悦挂在了脸上，美在心里。都说吃鱼不如钓鱼美，千金难买一遁钩 老魏今天实实在在体验到了。
可能到了鱼的饭点，纷纷上钩，只是二三两左右的，都忙乎开喽，老魏这里一提线妈呀又来一条大黑鱼，二斤靠上。师傅瞪眼了，都是自己授的钩，钩系长短都一样，鱼饵一样，这是咋回事？自己钓上来也是小的。不知谁喊一句:瞎猫碰上死老鼠，老魏也不在乎，挂上饵，扔下海，一提就是鱼，如神来之手。约莫个把钟头，可能鱼的饭点已过，不吃钩了，大家这才喘口气。
到这个季节，老天翻脸比翻书还快，这时风有些硬了，海开始鼓动浪了，船摇摆的幅度开始大了，暖暖的太阳也藏进了云里，温度下降。师傅看看老魏叮嘱他，脚底站稳，随时要抓住缆桩，别出差池。人家“老把式”纹丝不动，老魏脚底没跟，窜过来窜过去，最后蹲在那里，抱着缆桩。钓鱼时的兴奋劲给摇晃的差不多了，后背直冒汗，还以为是发热内衣的效果，可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让他有点招架不住，“嗷”一声，胃里的东西喷出多远，花样点心毫无保留地贡献给大海。盘旋在船周围的海鸥闻食而动，三三俩俩饱餐一顿。师傅递来水，让他漱漱口，用水拍拍脸，清醒了许多。也别说这波浪过了以后海又平静了些，这一折腾老魏没心情再甩钩了，倚在缆桩上帮师傅挂挂饵，自己的工具都收了起来，就等回家了。
返航了，大家开始纷纷议论起来，高手老孙有点郁闷，今天也只钓些半斤八两的，一条大的都没挠上来，一直是独领风骚的人物，今天当头一棒，遇见这个庄户孙说不出来啥滋味。坐在那里烟是一根接一根地抽，好像在复盘今天的钓鱼过程，憋了半天，说了句:“船长今天船没摆弄好。”有人随着说:“对，往南再送几流好了。”不知谁说了句：“养不出孩子怨炕？”大家哈哈笑起来，气得老孙扔掉烟瞪着眼，想说什么，一口吐沫把话又咽回去了。
老魏抱着手机等信号，有了，一看老婆的未接来电有几个，语音一串。家里刮了一阵风，老婆吓得要命，电话打不通急得站不下坐不下。老魏赶紧把图片发过去，老婆一看图片，来了电话，晕没晕船？又问这是谁钓的大鱼稀罕人，老魏说自己钓的，老婆说啥也不信，吹牛的老毛病又来了，心里想肯定是花钱买的，打肿脸充胖子。老魏让老婆到父母家等着，晚上熬鱼。老婆说回来那么晚，明天做不行？老魏用命令的口气说:今晚必须吃。
老婆赶紧来到婆婆家，说老魏今天跟人家出海钓鱼，老头老太太那个不愿意，“他哪会钓鱼？有风有浪也危险呵。”在父母眼里，儿子不管多大都是个孩子，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唠叨个没完，媳妇悄悄地到厨房准备熬鱼材料了。
一个多小时后船靠岸，天已经黑了下来，大家调侃着一帮高手没钓过一个二胡楞子，真是个笑话。老魏话不多说背起沉甸甸的鱼箱子下船了，上了车是一脚油门踩到底，狂奔到家。
媳妇一开门，妈呀一声，“就这一天功夫，你那脸像长了一层黑灰。”要不说渔民都是黑大汉，这海风这阳光在海上是够劲道。顾不上那些了，第一件事赶紧找称称重，好家伙去皮净重二十四斤，那条大牙片，八斤八两高高的，大黑鱼两斤半，巧了，师傅这时来了电话，“第一次钓鱼就挠大的，是做了好梦还是烧了高香”……师傅是话里有话呵，顺便问数，老魏迟疑了一下报了二十八斤，师傅说:这不快三十斤了，老婆喊了一句是二十四斤，老魏瞪了媳妇一眼，妇道人家少说话。老婆又跟了一句就是二十四斤嘛。我的天呀！老头老太太看这些鱼有些吃惊，老太太把媳妇拖到一边问:“买这么多鱼得花多少钱？”媳妇说，你儿子说是他钓的。老太太把身子往前探探，以为听错了，媳妇又重复一遍，老太太摇摇头半信半疑。
媳妇麻利地收拾那条大黑鱼，硬邦邦的，鲜红的腮，打花刀看那肉质紧密结实，怎么看都怪亲人的。锅里葱姜蒜爆香放鱼，铁锅只能够鱼身，尾巴只能在锅外了，五分钟多钟过后，厨房飘过来鲜香的味道，老魏让老爹拿瓶好酒，老爷子二话没说把珍存好多年的五粮液拿了出来，小酒杯都摆上。大鱼出锅，鱼鳍翘得老高，眼珠外突，白白的肉看上去还有弹性，牛奶一般的鱼汤，谁看谁馋。四人小酒杯一碰，其乐融融。鲜鱼配白酒，一口接一口。今天这鱼吃出了往日不一样的滋味，越吧嗒越鲜，感觉第一次吃这么美味的鱼，那个刺越咂吧越香，老魏正想给大家讲讲今天钓鱼的事，朋友来了电话，“哥们，听说你今天发财了，钓了三十多斤，还钓了十多斤的大牙片”……电话是一个接一个应接不暇，钓鱼的斤数在“自然”增长，直到手机没电关机，加上几杯小酒，老魏有点飘了，朝老婆吼道:明天大牙片饺子给我安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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