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散文：老房子
文：许忠学
清明节前夕，我收拾好行囊，驱车赶往天水老家去给父母亲上坟扫墓。经过八个小时长途奔波，终于到了老家，打开朱红色的铁大门，走到院子中央，环看熟悉而陌生的老房子，一种隐约的忧伤涌上心来。
老房子一脸的孤独和疲惫。房廊间蜘蛛网密布，野鸽子忙着筑巢垒窝，台阶面粉刷的泥沙壁层层分化凋零，白色瓷砖零星脱落，院墙上雨水流过的痕迹如蛇蜿蜒，院子青苔满地，裂缝纵横，阳光从院墙上爬的紫藤枝缝里透射下来，给老房子写满了岁月的苍桑；只有花园里的探春花和海棠花全然不知主人的离去，一如既往地竞相开放，一幅春意盎然和蓬勃奔放的样子，给老房子增添了几份生机。
我家原本就没有房子，有房子还要追溯到曾祖父那个年代。听父亲讲，曾祖父吃苦耐劳，依靠酿酒手艺挣了很大的一份家业，给五个儿子都修建了房子，生活比较富足。只有他的三儿子，也就是我的祖父，不思进取，好逸恶劳，坐吃山空，还染上了抽大烟的恶习，这一下子就把家业全部踢踏光了，最后还把老房子折抵了赊欠的大烟钱。从此以后，一家人流离失所，寄人篱下，过着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生活。
解放后，政府进行“土改"运动时，我家才分到了没收地主家的老房子；虽然过上了有房子的日子，但是烦心事也没有消停过；分来的一座房子共五间，分给两户人家，我家住三间，另外一户住两间，房子从中间用玉米杆隔开，两家人常常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吵闹闹，不得安宁，两家人相互能听见打呼噜声，就是老死不相往来；更为艰难的是，我家人口多劳力少，生产队年终核算，因工分少而分的粮食多成了“超资户”，所欠的超资款无法偿还，无奈之下，就把属于我家三间房子上的青瓦扒下来顶抵超资款，房顶就用麦桔杆覆盖，以遮风挡雨，每当大雨降临，外面下大雨，屋里就开始下小雨，母亲就把家里所有的盆盆罐罐全都接上，屋里还是雨滴声不断，地面水流成溪。
我的童年就是在这个漏雨的老房子里度过的；也许是我年幼无知，在我的记忆里，在雨中用瓦盆接屋漏雨还挺好玩的，全然不懂父母亲心里的担忧，也没有感觉到风刀霜剑和穷困潦倒什么的，反正心里不知愁肠，只有快乐！
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后，家里的经济状况开始明显好转。屋顶的青瓦重新铺上了，还协商购买了邻居家的两间房，老房子由三间变成了五间，一下子感到房子宽敞了，时常令我兴奋不已，有时彻夜难眠；从此以后也没有邻居家大人和小孩的吵闹声，安静的居住环境氛围，更激发出我勤奋学习的潜能和信心，老房子的每个角落里，都留下了我发奋努力，挑灯夜读准备高考时的单簿身影，还回响着我那朗朗的背书声！
父亲通过竞争承包了生产队里的砖瓦窟，家里就开始有了一些积蓄，加上我师范毕业分配了工作，家里额外的负担减轻了，我还能给家里添补一点，父母亲就开始省吃俭用，一门心思攒钱，准备修建新房子。八十年代的农村修建房子比较容易，最费钱的就是购买材料，人力全靠亲戚和村上人帮忙，不记报酬，不付工钱，那时物价很低，水、土、沙等原材料，就地取材，又不化钱。果不其然，修建动工后，新修建的六间主房、两间西厢房、院墙和大门，这一院新房子，不到三个月时间就在原地修建起来了，从此，我们家才真正拥有自己的房子，这座新房子承载了我们家上下三代人的梦想和希望！
在新房里热热闹闹地居住了十年多。后来，父亲的身体就慢慢病倒了。父亲因在承包砖瓦窑期间，为省钱不雇用小工，大小活都是自己干，特别是装窑出窑的活很伤身体，窑里空气污浊，也没有口罩防护，使父亲患上了肺病，加之爱抽旱烟，逐渐地肺病恶化成了肺心病；母亲也是因为日夜劳累，跟着父亲干活，积劳成疾，患上严重的高血压和糖尿病；不久，父亲母亲相继去世了。兄弟姐妹们先后都到外地成家立业，老房子里就再也没有父母的呼唤声和兄弟姐妹们的嬉闹声；从此以后，老房子就孤独而寂寞地坚守在老家里。
每到清明节，就想起掩映在草丛里父母亲的土坟，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父母为了拉扯我们成人，给我们修建大房子，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把一切都奉献给了我们，我们一生倾其所有，也难以报答父母的恩情。每次上坟扫墓，只能多烧点冥纸钱，明知这对父母亲没有丝毫的作用和意义，那只是为了消除我们对父母恩德亏欠太多的负疚心理而获得的一点暂时安慰罢了！
老房子虽然已经变成了一个空壳、变成了一座祠堂，但老房子是我们的根、是我们的魂。老房子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面墙，每根木头，每个角落，每簇花朵，每样家俱，都凝聚着父母亲的心血和汗水，都能闻到父母亲散发出的气息，都嵌印着我们生命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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