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女儿出生之前，母亲从老家寄来对孙辈的挂牵。
重翻旧时的短文与照片，发现此文，重新登出，以澧心田。
祝天下父母康安。
今日下午收到河南老家寄来的两个包裹，内中是母亲为我即将出生的孩子缝制的棉衣棉垫等婴儿用品。邮寄用的包装是农用肥的袋子，取材于农村常见的东西，但明显是精心清洗过的。我要取出其中的物品，先要用刀子将包装袋上所缝的一道道的针线拆开。为了让袋子在旅途的颠簸中经得起折腾，针线横竖缝了四遭，针脚密匝而且落落大方，虽然外包装用料俭朴，却被一番针线点缀出了匠心，没有人肯轻易筛笑那穷人的困窘了。
真不知道母亲为把袋子缝好用了多长时间。我将袋子拖到干净的地方，俯下身子将针脚一刀一刀地挑起，本想挑一个头，将线一下子拽开，可针脚缝得有功夫，我没有得逞。于是两个袋子的开解费时良久，我说不清时间，反正是感冒尚未痊愈的身体都冒汗了，遂脱了上衣，继续挥动刀子。待到将两个袋子全部打开，这才发现，两袋物品均用布包了一层，意思是怕邮寄过程中被弄脏了，而且在布的外面又加了一层塑料袋，最外面的一层才是包装袋。
将物品简单整理完毕，看着这些东西，感觉母亲为了我的孩子费了不少心思，按照老家的规矩，婴儿在冬天里应该具备的东西全都有了，而且显得绰绰有余。心里一阵兴奋，想，这下子我又可以省心多了，母亲想得周到，我这初为人父的男儿，感到了一定程度的解脱。
休息片刻，我打了个电话通知她，说东西已经收到。母亲在那头显得长吁了一口气，说收到就放心了，还说，孩子出生后，一定要过来看看，就是她自己来不了，也一定要让父亲过来。母亲殷殷的语气，脱不了中原人传统的家族责任观念。
她自己的腿行动不灵便，半年前去田里干活的途中，自行车在坎坷的田埂上摔倒，导致右膝的半月板扭伤。此后，我每周都打电话过去问候父母生活的情况，母亲均轻松地与我谈笑自如，我们在电话的两端彼此分享着生活中的喜悦。今年放暑假时，我表示两年都没有回老家了，今年要回去看一下。母亲立即嗔怪道，回来干什么？三伏天的温度，你受不了家里的热，房间里又没有空调。我说我还承受得住，而且天气预报显示今后几天河南一带要降温。母亲这才勉强答应了。初一进家门，我才发现了事情的真相，而此时，距离母亲受伤已经三个月了。她一直不让家人告诉我。
此刻，听到母亲的表白，我深知她心里为我即将拥有自己的孩子而高兴，虽然她还没有恢复到可以乘火车长途劳顿的程度，但是她似乎为我陶醉得近乎忘情。我又和她谈了一会儿，挂了电话，重新掂量起眼前母亲为她尚未谋面的孙辈所准备的一堆物品。
我拾起扔在地上的一个袋子，上面还连缀着一节节的线头，虽然已经被拆断，却仍分辨得出原来的模样，针脚密密匝匝，连接错落有致。母亲用来缝着袋子的东西，岂止是针？而分明是心。遂想起唐人孟郊的一首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为着游子的孩子，母亲也密密地缝着。
人说生儿为防老，而我和母亲远隔千里之遥，年过花甲的母亲时常念叨，要是我工作离家近点多好。除此之外，母亲常挂在身边的一句话就是，别惦记家里，你自己过得好就行。
娘啊，你未亲眼见过我的辛酸，却在宽慰我不要心酸。你的手不是那么有力，却合起来为我祈祷，祝愿我能趟过风波的时间之河。你成为我倾诉苦恼的对象，却只让我感受你的知足常乐。
没想到我的阅历在增加，心境却越来越浅，如今，你居住的那个低矮的庭院，已经成为我整个世界。
娘。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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