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情真意切的祭文
——丁士美墓志铭简析
丁睿
万历五年（1577年）八月，在家守孝的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日讲官丁士美，积劳成疾，不幸染病去世。朝廷得知后，皇帝下诏遣官护葬，追赠他为礼部尚书，谥号“文恪”，并给予丁士美高规格的隆重葬礼——赐祭葬。时任南京国子监祭酒、前太子洗马兼国史修撰，与丁士美同为经筵日讲官的许国，为丁士美撰写了《通议大夫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赠礼部尚书谥号文恪丁公后溪墓志铭》，
许国(1527—1596年)，字维桢，明南直隶徽州府歙县（今安徽歙县）人，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进士。丁士美与他的交往应当始于在国子监、翰林院时。万历元年正月辛卯日，大学士张居正等请开经筵，丁士美与许国同为经筵讲官，共同承担教导小皇帝的责任，直到万历三年七月丁士美离京回乡守孝前。这段时间两人交往应该比较密切，相处比较融洽。
从以下两则可以看出，他与丁士美的关系非同一般。1575年，丁士美的父亲丁儒去世后，丁士美的同年好友林士章为丁儒撰写了《墓志铭》，《墓志铭》的书写者就是许国。两年后，丁士美不幸去世，许国又亲自为丁士美撰写了墓志铭。
古人最看重盖棺定论、身后留名，所以，墓志铭就成为一个人一生的最后评价，类似现在的悼词。《明史》没有丁士美的列传，丁士美的行迹分散记载在嘉靖、隆庆、万历的《实录》里。现存较为集中而详细记录丁士美事迹的文献，就是许国撰写的《墓志铭》。
这篇《墓志铭》以饱含深情的笔墨，朴实隽永的文字，详细介绍了丁士美一生的重要事迹，对丁士美的道德品质、为人处世、忠于国事等方面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如，说他学问精湛，“公以纯心正学，日进启沃，天下士莫不想闻风采，旦夕望以丞弼”；称他忠于职守、悉心教导皇帝，“每进御前，必以正言格论，反复开导，古今之治乱，君德之成败，人才之进退，风俗之盛衰，莫不凿然可指，上为耸听嘉纳”；说他忧国忧民，“在仕籍殆二十年，存心未尝一日不在天下”；讲他是个孝子，“闻封讣至，恸哭几绝者数四”；赞他文章精妙，“极根于理，典雅浑荣，不以雕藻为尚”等。还提到万历皇帝曾亲书“责难陈善”赐予他，又说“上方欲大用公而惜其不幸也”。从许国的职位和当时的实际情况看，万历皇帝包括首辅张居正打算进一步重用丁士美的说法，是完全可信的。
《墓志铭》中还提到许国自己“与公谊厚意敦”，经常向他“出肺腑相示”，对丁士美的不幸早逝“泫然不胜痛”。可见两人相交至深，相知至切。
此时，许国的官职是南京国子监祭酒、前太子洗马兼国史修撰、经筵日讲官。此后，许国仕途顺畅，于万历十一年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万历二十年致仕。《明史》列传一百七记载：“国复三疏乞休，语愤激，帝不允。”“国性木强，遇事辄发。”“国在阁九年，谦慎自守，故累遭攻击，不能被以污名。”可见，这位老兄的性格和丁士美相比，可能比较刚强而且固执，但是在做事谨慎小心、守住正道方面，二人完全是一种类型。从二人的谥号分别为“文恪”“文穆”，也可看出他俩的相同之处。
通议大夫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
赠礼部尚书谥号文恪丁公后溪墓志铭
南京国子祭酒、前太子洗马兼国史修撰、经筵日讲官 古歙许 国
鸣呼！予忍于铭公哉？公以纯心正学，曰进启沃，天下士莫不想闻风采，旦夕望以丞弼。矧予与公谊厚意敦，欲公大用，宜何如今已矣乎！宁忍于铭公哉？公殁数月，其家以清恤典至，且持友人为状示予曰：苟获恩赠以葬，庶有余荣。又曰：苟能知公而铭之，死且不朽。予泫然不胜痛。
按公讳士美，字邦彦，别号后溪；世清河人，其居淮城，自公父始祖讳凤，赠通议大夫兼翰林院侍读学士，祖妣章氏，赠淑人；父儒，累封通议大夫太常寺卿兼翰林院侍读学士，母仲氏，累赠淑人；皆以公贵封，翁德履之劭，重于乡评，未举公之夕梦一道人，谒求而嗣，旦而生公。封翁独心喜，知必宗也。公生颖悟不凡，比能言，口授诗书，輙成诵，稍长，通典谟训诰奥义，为文有藻思，补邑庠弟子员，学使及至，每嘉奖异，己酉荐于乡，再与计，偕不第，公益激励自奋曰：农不以荒岁而废葘畬，士之学何独不然？下惟发奋，专所业，其于经旨，往往得之言外。
己未荐于南宫，肃皇赐对大廷，擢为天下第一，授翰林院修撰，一时馆阁诸英，皆负夙望，公居其间，如楚之在薪，盖翘然者矣。壬戌、乙丑，礼部贡士，公举为同考试官，丁卯、庚午，顺天再乡试，皆命公主试事，又充武举考试官，凡五司文衡，所荐文武之士，称为得人。以重录永乐大典书成，升右春坊右谕德兼翰林院侍读，加俸一级，又升侍读学士掌翰林院事，隆庆五年，升太常寺卿，管国子监祭酒，未几，奉旨充东宫侍班官，又充日讲官，□视篆翰林院兼教习庶吉士。
今上万历元年，升礼部左侍郎，又改吏部右侍郎，升左侍郎兼官日讲如旧。封翁年高，每欲终养以日，晋请告不遂，居常拂郁，曰：恶有为人子不获养其亲者？及闻封讣至，恸哭几绝者数四，每自咎责，不可为人，执哀至毁，因之成疾，郄亦不意其遂不起也。
初，公夜试北行，寓清源一寺，僧称状元至，叩之曰：是有几先当应。盖僧常感异梦也。礼闱故有东西坐次，揭示诸生，其年诸生拥观，至碎所揭，公已莫得其处，俄而风飘一纸前坠，即公坐次也。人莫不以为异，则公之抡魁褒然。为多士领袖已有所启矣。其在国学时，士溺于故习，声华相寻以敝，公峻立科条，明加约束。盖深求教学之意，而修其实行，非徒以文艺为尚也。
每进御前，必以正言格论，反覆开道，古今之治乱，君德之成败，人才之进退，风俗之盛衰，莫不凿然可指。
上为耸听嘉纳，御书赐以责难陈善四大字。公感激亦不懈，居常自为防检，不喜纷华之习，将迎之态，与俦人处，退然若无能也。遇意所不可，輙面艴色，是是非非，屹不可回。至于书疏问候，俗所籍以趋世情，谋荣宠，一切以为不足为矣。性好聚书而尤慎于取，与为文，极根于理，典雅浑融，不以雕藻为尚，在仕籍殆二十年，存心未赏一日不在天下；忧时愤事，每有议论，旁听□竦激然未赏出位为喋喋以伤寡默，又非其人，亦不至率尔启齿颊，以招谤尤，独以予感拙，时出肺腑相示。其大者能知一二，而未见于施为，尝为公憾。
公生于正德辛巳三月初七日，卒于万历丁丑八月十一日，享年五十有七，讣至上方，念其忠勤，特赠礼部尚书，谥文恪。加祭遣官护葬，凡诸恤典有加焉。盖上方欲大用公而惜其不幸也。
配周氏，生长女，适清河邑学生王家极。继李氏，俱累赠淑人。继杨氏，生女一，聘阎士杰。侧室王氏，生女一，聘潘嗣衮。曹氏生子一，即有虞，荫国，子生早亡；女一，聘萧文鸾。钱氏生二子，一有殷，补荫，聘山阳张贻恭女。一有周，□聘山阳庠生胡应守女。
鸣呼！公而止于斯也耶？予幸附公末祀，犹记公初第后，有柄要谋以内子之姊归公为重，公曰：某糟糠不幸早背，即欲共承宗庙，乌用彼为？异日或有因以濡迹者，某必不可也。夫士逐于荣进，敬以狥人，鸟知有身可爱惜。此公之识定守贞，已见于始进。如此传渭不为而后可以有为。则天下望公旦夕为臣弼有以夫！今年万历庚辰，有殷将以十二月十九日封翁柩舆举。
谕葬城东三里塘之新阡，与周氏、李氏合，予为铭以志哀，又恶可辞。铭曰：
不以矫俗 不以狥时
吾斯若信 居之不疑
古称司直 今谓皋夔
举世期公 公不憗遗
尔赠尔谥 足谓特知
尔猷尔为 能继者谁
我铭公穸 殷斯勤斯
刻石纳幽 聊以志悲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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