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吃完饭后，情侣冰释前嫌。

因为两人都各自开车来的，所以此刻也就各开各车、各自回家。

其实今天早上董子浩和奶奶聊完后不久，董妈妈就从自己婆婆口中得知儿子，想结束现在公司再度创业的消息。

如若放在以往，她心里肯定会打起小九九的算盘埋怨：“我是嫡亲的妈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你，有事就第一时间去找隔着层肚皮的奶奶。这是要把我这亲妈，放在什么位置上。人家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大的小的都一个德行。”

现在董妈妈在听自己婆婆讲完后，想象中的怨气反而没有如约而至。这一下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如今婆婆一场大病之后整张脸都松弛下来。

往日里的精明强干之气，也随着松弛下来的五官和皮肤锐减不少。乍一眼看上去，给人的感觉亲近了很多。

这时正好那位中年护工不在身边，董妈妈隐隐有些担忧小声地问道：“妈，你说浩浩这么做甄妮妈妈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自从生病以来，医生嘱咐董奶奶要静养。

于是她就把家中大小事务全交给儿媳妇打理，闭门不见外客。而董妈妈又因为婆婆前段日子身体一直抱恙，也没胆量拿甄妮妈妈的那些事到老人家面前来说道说道。

万一不小心，扰了老人家的休养。

这就真的是不孝！

不仅仅董家上下人等没人会给她好脸色看，就连她自己都会觉得罪过。

现在婆婆主动和她聊天，她又见老人家今天精神头还不错，才壮着胆子把话题扯远。

02

面对自己儿媳妇的询问，董奶奶强打着精神说：“应该不会，甄妮妈妈不是见识短的人。而且我听甄妮那孩子提过，她爸爸当年也是白手起家的人。”

连着说了几句话，董奶奶已经有些气喘。她把本来就慢的语速又更加放慢一拍，才继续说：“甄妮爸爸家境一般，当年也是靠着自己努力一步一个脚印稳打稳扎上来的人。这样的人家，应该是欣赏我们浩浩身上的上进。”

“就连甄妮自己都说，我们浩浩的上进心难能可贵。”

董妈妈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说：“希望吧。”

其实董妈妈很想和自己婆婆聊聊未来亲家母的那些事，可她看老人家说了这些话已经精神不济的样子，只能把原本已经到嘴的话又再度咽回去。

现在什么事，都比不上两位老人家的身体重要。先不提董子浩在不久的将来创业能不能成功，只要自己婆婆能安好，哪怕出了点什么变故。老泰山也是有能力帮他运筹帷幄东山再起的。

这点董妈妈丝毫不怀疑，于是她体贴地问：“妈，你要不要上楼去歇会？”

这时那位护工已经从厨房走了出来，她手里端着一个炖盅飘出淡淡的中药味，应该是温补的药膳。董妈妈知道接下来没她什么事，这类端茶喂水的事，董奶奶从来不让自己插手。

董妈妈站起身，轻声地说：“妈，那你们先忙我上楼去了。”

那位中年护工还是很有规矩的，不愧是董奶奶亲自挑的人。刚刚坐下身的她，见董妈妈起身也连忙准备跟着站起来。

董妈妈赶紧说：“张姐，你坐。”

03

董奶奶原本微眯着的眼睛，在儿媳妇离开后睁开。她用眼角的余光，目送着儿媳妇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楼梯的尽头。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人生已走过大半历经世事的人怎么会没看穿，子浩妈妈之前的几次欲言又止。

她当然知道以自己儿媳妇的段位，在甄妮妈妈面前恐怕只有招架之力。可这些年自己明里暗里敲打也敲打过了、提携也提携过了，她始终陷在自己那一方小天地里只顾着自怨自艾。

那么今天这一切，就只能说是她的造化。

好在自己亲手挑的孙媳妇不错，斯文又识大体。甄妮妈妈看在女儿份上，将来应该也能帮衬大孙子一二，这样即使将来有一天自己不在，也就没什么好惦记的。

如果甄妮妈妈将来能够受累，亲自教养下一代的话，那董奶奶今生就真的没有遗憾可言。

自己老伴将来有张姐的照顾，晚年生活也有了保障。而这位护工张姐老公的工作，是董奶奶托了昔日的学生帮忙调动的。就冲着这份情分，她现在照顾老人家非常尽心尽力。

如此想想，董奶奶接过护工递过来的小碗。

“您老慢点，当心烫。”

老人家微微点头，慢慢地抿了一口里面补气血的汤。她满意地往后靠了靠，张姐贴心地问：“需要再给您腰上加个软垫吗？”

董奶奶摇摇头，她的人生走到今天已经算事事尽欢无所求！

04

一场关于董子浩的风波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刮起又落下，当事人信心满满地迎接属于自己人生的另一个挑战。

甄妮回家后虽然觉得这事不算惊天动地的大事，隔天在自家晚餐桌子上还是和自己爸妈报备了一下。

甄爸爸一如继往不发表言论，甄妈妈似乎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随口问了句女儿：“你怎么看啊？”

甄妮放下筷子，不甚在意地说：“我随便子浩，反正现在社会跳槽是很正常的事。我们这辈人和你们当年不一样，不可能永远只在一个公司里缩着干到老。”

甄妮妈妈也放下手里的小汤碗，一针见血地问道：“你妈又不是老古董，当然知道现在和我们时代完全不一样。别说你，就是董家那孩子自己要在一个地方干时间长点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问的是，子浩做这个决定前和你商量了吗？这事说起来也不算小，你们两个人有没有坐下来好好规划过将来？”

甄妮心里咯噔一震，其实这么长时间以来妈妈明面上没提，不过她知道自己妈妈其实对董子浩的所作所为是颇有微词的。

只是碍于情面，很多话不想说出来让自己左右为难。毕竟一旦出现分歧，最后做夹心饼干的那个人是自己。

所以甄妮妈妈才会在自己婚事上不像其他长辈们那么热衷，而是时常劝她说：“现在时代不同了，女孩子应该多看看世界。对于婚姻来说年纪不是问题，遇到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与其稀里糊涂早早结婚，还不如定下心来先好好经营自己。”

05

甄妮妈妈时常挂在嘴上的口头禅——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如若不能让你如虎添翼，也绝对不能让你难狈不堪！

甄妮意识到妈妈话里有话，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像没事人一样说：“当然，我们商量好了。子浩说趁着现在我们还年轻可以无所顾忌多打拼，想最后努力抓紧赛道再冲刺一回。”

“等他这次的事业上了正轨，我们就打算安定下来好好考虑结婚的事。”

甄爸爸一听到从女儿口中提到结婚，立马喜形于色地说：“结婚好，爸妈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都能满地跑。别说，你小时候白白胖胖的样子还真的很可爱，赶紧抓紧时间生一个出来给爸妈玩玩。”

甄妮妈妈一听是他们有商有量的结果，欣慰地说：“既然你们年轻人都商量好了，那我们做长辈的肯定没什么意见。你和子浩都是能干的人，这点没什么好怀疑的。”

甄妮笑眯眯地说：“爸，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妈既然开金口表扬我们，真是难得呀！”

甄爸爸附和道：“是呀，还不赶紧谢谢我们家的领导同志。”

“你们父女俩就贫——这个家最后的坏人全让我做了，便宜都被你们讨去了。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难缠不好说话。其实你们、尤其是你……”

甄妮妈妈面露精光地伸出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身边的男人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事事都把我推到前面，自己一个人躲在后面当老好人。”

06

被自己老婆拆穿真面目的男人，并没有觉得难看。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说：“没办法，谁让我们家领导这么八面玲珑人见人爱。内宅之事，本就是你们女人的天地，交给你我放心。”

说完，他回头对女儿说：“甄妮，爸爸和你分享一个人生经验。你有空的时候也可以和子浩聊聊，一个家里只要有一个当家作主的人就够。男人就应该心大一点，忙事业。”

“这点爸爸觉得子浩非常好，有干劲。一个大男人天天盯着家里那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将来难成大器。”

甄妮哈哈一笑，说：“爸，悄悄跟你说。我就是按照你的标准找的董子浩，怎么样不错吧？”

甄妮妈妈剜了一眼女儿说：“你呀，别高兴太早。别看你爸现在说的头头是道，当年也是……”

甄爸爸赶紧转移话题，说：“吃饭、吃饭，菜凉了。”

甄妮一下子来了兴趣，凑近自己妈妈悄声问道：“妈，我爸当年什么样子的啊？”

“回头再和你说，不过你帮我们跟子浩说说。就说他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只要我们能帮的话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定会给予支持的。”

“老甄，你觉得了？”

“当然，这孩子值得。”

通过先期的创业成果，甄家上下都是对董子浩充满信心的。在他们看来，董家那孩子就是一匹黑马、是个不折不扣的绩优股。

07

在气温逐渐升高中，时间慢慢过去快两个月的时间。大街上已经开始裙裾飞扬，预示着另一个季节的脚步正在来临。

小鱼的新房在千呼万唤中终于装修完毕，在通风散味道的日子里她就像一只筑巢的小鸟忙着四处奔波于各大家居卖场。

可惜华华已经行动不便，被当成国宝动物被家里人特殊保护起来，不然她肯定会跟在小鱼身后帮她出谋划策。

这样的日子对于小鱼来说，是忙碌中带着兴奋。虽然看着银行卡上的数字正在以断崖式的速度逐渐减少，肉痛之余更多的是期盼，一种对未来新生活的向往。

秦雪偶尔与小鱼通电话时得知她跑来跑去买东西，诚恳地说：“丫头，要不你抓紧时间去学个驾照吧？”

小鱼有些莫名地问：“姐，我不喜欢开车。”

“现在你喜不喜欢重要吗？重要的是方便，你想想将来买东西自己会开车多重要。还有你住的地方那么远，自己会开车的话以后出行要方便很多。”

“你赶紧去学，学好了来姐这里挑辆车拿去练手。”

小鱼吓了一跳，慌张地说：“我不要。”

“激动啥？姐又没说送你，是让你拿去练手。说出去也是新时代女性一枚，都奔三的人还没点现代意识去学学开车。”

面对秦雪的数落，小鱼沉默。

秦雪继续唠叨说：“回头让马克好好笑话笑话你这个土老帽小姨。”

“什么？”

“我们马克都拿到驾照，最近刚买了辆二手车到处跑。”

小鱼一听来了劲，开玩笑地说：“姐、你这财大气粗的人这次怎么那么小气，就给马克整辆二手车？”

“马克自己挑的，这孩子是越来越懂事。”

08

接下来小鱼的生活也进入新篇章，可对她来说却是意想不到挫败感的开始。

小鱼这一路走来，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中凭着她不俗的才华与坚韧不拔的毅力，基本可以算是在鲜花与掌声里走来，也收获无数的赞美与荣誉。

偏偏在学车这一件事上，她所有的好运气顷刻之间荡然无存。起初考交规时小鱼还信心满满，事实她也顺利一次通过。

直到开始上车的那一刻，噩梦正式开启。

先不说小鱼天生没方向感这事，这还是后话。她的四肢协调功能只要一坐上驾驶座，就开始神奇般的离家出走。然后她又撞上个凶神恶煞的黑脸教练，小鱼越出乱、他就越凶。

以至于小鱼只要一想到隔天要去练车，她就会开始失眠加心跳加速，整夜整夜睡不踏实。

然后第二天起床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一上教练的车又开始手脚不听使唤大脑缺氧，悲催地引来那个黑脸教练一顿劈头盖脑的埋怨。

小鱼每次看到那个四个轮子的庞然大物，就在心里开始自我检讨：“你说说你是不是脑子进水，好好的被秦姐一鼓动去学车干吗？好了、现在钱也交了，后路也断了。”

“最最重要的是，如果现在半途而废的话，要是被马克和小俊知道估计要被拎着头皮笑话你一辈子。”

“你看看你这一世英明，都毁在学车这件事上。”

小鱼仰天长啸的同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

09

这天因为始终掌握不好离合器踏板，频频熄火的人差点儿被暴躁无比的那个教练，拉出去当街示众。

车上其余几个学员，都只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小鱼不敢出声。他们估计也在想：“这人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样子，说话也很有条理。怎么一上车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万念俱灰的她，无奈之下只能打电话给董子浩求助。原本她想着这么丢人的事，还是去找好闺蜜华华，可无奈人家现在身怀六甲。

董子浩一接到小鱼的电话，就听到低沉的声音哀求道：“江湖救急，你一定要救救我！”

“咱们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赵老师，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装修房子太激动预算超标，说吧、要多少？”

“哎……，我现在终于明白一件事。这世界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听着电话那头小鱼鲜少吃瘪的郁闷声音，不知为何董子浩却莫名心情大好。他忍着笑意问道：“赵老师，到底什么事把你为难成这样。我认识你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你说金钱不香。”

小鱼一听，顿时用委屈到快哭出来的声音说：“董子浩，我跟你说………”

董子浩他能说什么，他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他一开口说话的话，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笑出鹅叫声。让他万万没想到世人眼里才华横溢的惊艳之才，竟然会栽在学车这件是个人都会的小事上。

小鱼说到最后，试探着问道：“董子浩，你说我还有没有救？”

男人咳嗽两声，清清嗓子道：“应该还没死彻底。”

“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要不换个教练，要不换个心态。不然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估计没救。”

“我想问问你这个老司机，你觉得这是我有问题，还是我那个凶教练有问题？”

“………”

一种求生欲，在董子浩心里蔓延开来。

他决定什么都不说。

10

小鱼见董子浩沉默，以为是自己打扰到他。毕竟最近他公司已经正式找好卖家，正在交接过程中。

现在应该是最忙、琐事最让人分心的时候，于是小鱼赶紧问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工作？”

“还好，我已经和陈哥他们开完会了。”

“那你公司现在怎么样？”

“今天已经正式发文通知员工们公司即将被人收购，然后让他们自由选择自己的去留问题。”

“让他们自己选择？”

“对、对方是家有实力的公司。他们愿意接手一部分员工，当然如果想走的话我们按照劳动法规定赔偿。”

小鱼感叹道：“这一天终于是来了，你的损失大吗？”

“是呀、忙了那么久这天终于还是来了。我和陈哥合计了一下，不算这些年各自赚的盈利。其实本是捞回来了，还算万幸。”

“这已经很好，那陈燃她怎么样？你接下来又有什么打算？”

“因为接手的公司在业内口碑不错，看样子估计很多人都会选择留下。陈燃我前两天私下找她谈过一次，也和她聊了聊我接下来想做的事。陈燃她还是想接着跟我混，我也蛮欣赏她的工作态度。”

陈燃的选择，小鱼并不觉得意外。

如果换成陈燃，小鱼相信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甚至是不用犹豫的事。

小鱼说：“陈燃的眼光没错，下一步怎么走？”

“等交接清楚，现在这个办公室肯定是不能再用。除了陈燃，还有另外一个员工跟我走。我打算另外找间新的办公室，赵老师你肯定想不到一件事。”

“什么？”

“我寻思着回到我们最初的小办公室，倒不是因为那里租金便宜。一是因为我对那里有了感情，二就是那里也算是我的福地。”

“呵呵，没看出来董子浩你这人还挺念旧的！”

兜兜转转打了个轮回，一切似乎又回到最初的起点。这天再次故地重游的董子浩，心中涌现出很多感概：“他其实念的不仅仅是旧，还有很多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东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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