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天马玉花骢拼音(先帝天马玉花骢的下一句)

“那名动长安城的沈家嫡子沈晏回京了。”长安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也挡不住妇人们的轶事闲谈。

  “是那出身名门世家,殿试一举夺魁的沈公子?可惜当年沈公子离京养病,要不然指定能成就一番少年宰相的佳话。”话头被旁边一名妇人接去。

  “如今这沈公子回京的势头连达官显贵都望尘莫及,更何况这模样也是生得极好,不知是何等原因至今都未曾纳妾娶妻。”这话惹得旁边无数闺阁女子低头娇羞。

 “我倒是听说沈公子是来回京完婚的……”

 一辆纷华靡丽的马车碾过长安街上烟灰墨砖瓦,直挺挺地穿过人流驶向宫道,把闲谈冲得稀碎,引得车马流苏和挂牌摇晃,仔细一看马车木牌上单独题一“唐”字。

  马车内,唐枝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间润泽透明的玉佩,“完婚?”语气不咸不淡。

  夏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唐枝的表情:“对,夫人让郡主不要失了分寸,让人白白看了笑话。

  唐枝不语,只是望向窗外,夏桃看见的是一个明眸似皎月,皮肤细比温玉眉目如画,唇不染而红,一身不俗的绫罗绸缎,顾盼间动人心魄的女子。

  顷刻间,马车悠悠停下。夏桃跟着唐枝下了车马,在她身边小声提醒:“郡主,夫人还说了,进了宫见了太后别再惹事生非,今日不同往日……”

  唐枝头也不回,金钗随着步子摇曳,贵气碎了满地却照不进眼里,闻言只是一笑释然“不会了。”

  十几岁坦坦荡荡威风凛凛的勇气早花光了,何必落人口舌,徒增不快。

  穿过宫内繁琐的亭台楼阁,宫道两旁的叶凌乱生长,遮住了光线,笼统地罩住了红墙绿瓦。他就站在那里,光和暗交界,风与月之间。

  沈晏着一身绣云纹路的素衣,皮肤冷感的白透,似染了胭脂般的明眸皓齿,腰间简单地挂着成色不凡的玉佩。

  有些人立在那就是雅人深致,如古文所言“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如人所叹“名动长安城。”

  唐枝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见了风光无限,绿意万千。

  沈晏见了来人也神色坦然自若,也对,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人。认识十余年,都是这般风轻云淡的态度,未曾开口就能让人退却三分。

  唐枝坦坦荡荡地走过,未曾施舍一个眼神,波光明媚得连襦裙摆都晃动了几分。自己也生出几分错觉,她还是那个骄傲的当朝郡主,金枝玉叶的长公主嫡女。

1.

  唐枝其母唐嫣是当朝的长公主,是先帝最敬重的长姐。驸马是正一品的太尉,两人喜结良缘举案齐眉,唐枝一出生就被封为郡主,赐封号昭华,随了皇室姓。

  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郡主更是被惯得无法无天,性子愈发骄恣。最后长公主忍无可忍连夜把这位刚满六岁的小郡主送进宫,想着让她跟皇子一同学习,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入了宫,她依旧我行我素。皇帝喜欢古灵精怪的唐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她去了。直到有天,她怀里抱着从不知哪个嫔妃那顺来的狸猫被夏桃打翻的茶盏吓到,跑了。

  唐枝连身后的奴仆都顾不上忙跟了上去,那猫的动作实在灵活,顺着窗户钻进上书房。

  上书房是皇子伴读一同学习的地方,今天休沐所以没有几个奴仆在哪里执勤。

  唐枝就算再无法无天也不能爬窗户进去,这是她少有的良知了。可这的路实在弯弯绕绕,身后的侍女还没跟上来。金枝玉叶的小郡主扶着小脸蛋思索了几番,于是决定……乱走。

  越顺着石子路走环境越是清幽,层层叠叠的树叶铺下来,溢来缥缈光影,除了秋风扫落叶带出的动静,其余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唐枝小心翼翼地走过回廊却突然瞧见参天大树下有位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正捧着一本书慢慢翻阅,一双星眸似有流光。

  她实在没看过如此精致的人,整个人比她今天吃的糯米糍还白糯,一身天马皮所制锦衣锦边弹墨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可她却没见过他。

  一个不留神踩碎了发黄的叶片,这细微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实在显得突兀,小郡主直接愣住了。

  “谁在哪里?”那位小糯米…不,那位小公子放下书走来,皱着眉。啊喂——她真的不是有意偷窥,不过这是被冰冻过的糯米糍吧,怎么这么冷。

  沈晏见了她只是波澜不惊地问:“你是哪里的随从?怎么到这来了?”

  唐枝低头发现自己为了和四皇子出宫玩换上的侍女的衣裳,心下了然,原来是这位小公子把自己当成闯进来的婢女了。目光流转看向正望着自己的沈晏,灵机一动。

  “奴婢是……昭华郡主旁的侍女。”她装得像被抓了把柄的猫,小心翼翼地答,“不得已出来找猫才误闯了小公子的地方。”

  “找猫?”沈晏的声音没那么软却有些稚嫩,望着还不及自己肩的小侍女。

  见他存疑,唐枝当着他的面小声抽泣起来,还浮夸地用袖子拂去死命憋出来的眼泪,拼命挤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现在轮到沈晏无计可施,“别……哭,这…不合礼数。”他到底未曾见过女子在自己面前哭啼的样子。只能维持绷着小脸,以免让她看见自己微微泛红的耳根。

  原来是个纸老虎啊。

  唐枝“哭”了一会,然后又自顾自地说:“公子您不知,我家郡主说我若是找不到她的爱猫就不许我跟她……回府。”尾音更是因哽咽弱了下来,她自己都快信了。

  沈晏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依然皱着眉头,只能皱皱巴巴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干涩的字词“昭华郡主?”

  “是的!我们郡主长得却是闭月羞花小家碧玉,出落地亭亭玉立。”唐枝听到了自己的称号,下意识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后发现不对又哽咽起来,“呜呜呜…但这不影响她把我逐出府嘤。”

  “猫是在上书房丢失的?”

  “是!”唐枝听了这话泪也不“流”了,心中暗喜就差蹦起来了,蒙骗了个公子还能找回猫。

  沈晏:“青衣。”

  一个侍卫装扮的高大男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把唐枝吓了一跳,他跪在地上,带着面具沉声道“末将在。”

  沈晏把视线移开,脸色有些不自然:“找猫。”

  青衣已经做好大义凛然为自家公子赴死的准备,冷不丁听到找猫时整个人明显僵了僵,我……没听错?我一个保护主子的暗卫去找一只猫??

  沈晏:“咳。”

  青衣:末将在所不辞!能为主子找猫是我的荣幸!

  眨眼功夫,唐枝就看着一个硬汉扛着……不,抱着她的猫落地。表情隐忍得像被玷污了一样。面无表情把猫放下后像松了一口气一样又消失了,像无声的控诉。

  唐枝见猫没事,转过身子没忘把戏演到底,乖巧地学着宫内奴婢的样子行礼向沈晏道了谢也没忘把疑惑问出:“奴婢多谢公子,敢问公子名讳,我家郡主必定会登门拜访。”

  其实是她没在宫里面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当然想知道对方姓甚名谁。

  不等沈晏答,另一边夏桃正带着几个奴仆心急如焚地找人,正好不容易赶来却见到自家小姐旁边站着一位小公子。

  护主心切的夏桃火急火燎地跑到唐枝面前,眼睛自动过滤了唐枝给她递过去的眼色,一开口就是“郡主你没事吧?奴婢可找了您好久。”

  沈晏开口的动作俨然一顿。

  唐枝想开口说解释,却万万没想到夏桃这个脑子缺根弦的一开口就是惊天地泣鬼神:“我家小姐是长公主的嫡女,陛下亲封的昭华郡主,您是?”

  行,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唐枝漏洞百出的谎言,绕是脸皮再厚的大魔王也经不住打击,整个人燥得小脸通红,明媚得不动声色。

  羞涩地直接跑开了,夏桃哪还顾得上什么,风风火火带着几个随从去追。不一会四处只余沈晏一人,静得听得到远处的鸟叫。

  青衣从树上下来,连带着抖落了几片泛着绿意叶子,整个人同手同脚看起来有些虎头虎脑:“主子——”

  沈晏:“别问。”

  青衣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别扭地说:“主子,我猫毛过敏……”

  沈晏抿着嘴:“准了。”

  青衣大喜,正打算谢恩,却听见沈晏不紧不慢地跟了句“以后也别跟我了。”

  青衣:……

  ——

  第二天晨,夏桃目瞪口呆看着领着教本就去上书房,嘴里还打着哈欠的唐枝,她探了又探唐枝的额头,确认无误这是她家郡主。

  唐枝嫌弃地看着夏桃的动作,虽然她不常…等等,是不曾到过这里学习,但是她有一颗敢于牺牲和取舍的心。

  比如,她环顾四周,就看见了坐在唐宇旁边的沈晏,对方垂头安静翻阅一本晦涩难懂的古文解集,依旧是颜色素净的锦衣。

  这不妄她旁侧敲击地打听了一番,原来他是当朝权贵沈家的嫡子,沈晏。被圣上选来做太子表哥的伴读,据说是身体原因,常年居家。难过她在此之前未曾见过他。

  明明他看起来也不过比唐枝年长几岁,却硬生生衬出了并不突兀的绝代风华。

  另一边趴在桌子上的四皇子正打算先生还未来时小憩一会,看见唐枝还揉揉眼睛,茫然地问陪读:“我这是还未睡醒吗?怎就看见昭华郡主了。”

  唐枝毫不在意地挑了沈晏前排的位子,面对一众皇子伴读(除沈晏外)诧异的目光坦然坐下。

  又拿出她下三滥的演技,装着惊讶的样子转过身对沈晏说:“原来你也在这。” 

  一众人:还不是因为你从未来过这?

  看书的沈晏听见动静,抬头撇看了一眼似乎连眉眼间都想极力讨好自己的唐枝后垂眸,长长的眉毛下淡下一片阴影:“嗯。”

  唐枝也不在意对方疏离冷淡的态度,秉承着好戏做到底的敬业精神,无辜地眨着水灵灵的眸子对旁边嘴角抽搐的太子说:“太子表哥也在啊。”

  太子:“……”一直都在。

  似乎为了掩饰自己不足的底气,昭示自己对读书的渴望,唐枝不开口了,转过身去翻那本教本。

  俄顷,唐枝义不容辞舍我其谁…加入了小憩的行列。

  目睹了全过程的太子:“……”

  唐枝又不好睡太入迷,一盏茶的时间后端坐起来继续看那本古文。

  先生进门看见了危襟正坐的唐枝,心里触动——

  哪怕苍穹有九十九只凤凰齐天,再哪怕九千九百九十只喜鹊起鸣,也不过唐枝洗心革面震撼。老夫一生教学无数,桃李满天下,能见此朽木振作是老夫之幸也!

  先生走过去并对一众学子慷慨激昂,连胡子都张扬了几分:“及时醒悟回头是岸,郡主有朝一日能有入苦海之意志,为师很是欣慰。”

  他走进一看……书拿倒了,抬眼一瞬间就对上了唐枝朦胧的眼神——

  先生的胡子塌了。

  先生:……

  众人:……

  ——

先生一拍桌子,眉头一皱胡子一撇,讲书卷往桌上一扣,随即叫了脑袋更是低得近乎行大礼的唐枝。

 “唐枝,何为谋攻之法?”

  唐枝站起身,跟先生眼对眼,四眼茫然,两两相望,全答不上。

  “长朝,你来答罢。”

  沈晏一字一句吐息明了,声音犹如澄澈的山涧明月照清风。

  “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一语既出四座惊叹,皆为恍然大悟之态,先生听了这有理有据的回答,十分很满意,称赞了沈晏一番。

  唐枝留意到但自始至终沈晏眉间淡然,态度不卑不亢,可以说的上漠然。

  下学后,一众学子陆续离开,唐枝跟上沈晏,沈晏似知道背后有人跟着他,索性直接停在一处,转过身对着自以为跟得很隐蔽的唐枝。

  “郡主,为何要跟着我?”沈晏抿着嘴,显现出两个淡淡的梨涡,唇红齿白。

  唐枝跟踪被抓包,只能慌忙拿出古文指着某篇文章中的某段文字“我我我只是想请教一下,这是何意?”

  沈晏只看了一眼就心中了然,“郡主,今早先生就讲过这篇文章,何况——”话到言不尽处神色有些微妙。

  唐枝意识到什么,低头一看发现她指的是书中文章主角的平生梗概,刹那间脸色憋得通红,比天边的火烧云还更胜一筹。也不管什么矜持,又跑了。

  威风凛凛的昭华郡主遭遇人生第一道槛,三天跑了两次。

  似乎是耽搁了一会,在马车边等候的家仆找了过来,看见沈晏的目光停在拐角处,也伸了伸脖子却瞧不出什么端倪,于是好奇地问,“公子,您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沈晏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示意自己没事。脑海中却是那一闪而过的裙角。

  花明月暗笼轻雾,黄昏微醺,霞光万道拢云烟,马车悠悠驶向荣光处。

  ——

  唐枝义愤填膺锤墙,她堂堂郡主,居然因为两天内落荒而逃了两次,尴尬得把墙灰抠掉了两层!她就不信这邪,她定要跟那位粉雕玉琢的小公子交上朋友。

  唐枝人小但心里的志向远大,她喜欢好看的人儿,尤其是看起来好欺负的人儿。她走在沈晏的必经之路上,心里暗暗盘算把人收入囊中。

  小少年着白衣,整个人俊朗得好像从画中出来了,似景更似锦。

  “沈晏,这么巧啊。”夏桃看着唐枝转头就屁颠屁颠跟在对方身后,笑得像花一样灿烂,咧开一角灿烂。

  “嗯。”沈晏的语气不像原来那么冷淡,明显缓和了许多,眼神干净澄澈地对上唐枝那双水汪汪的眸子。

  唐枝倒塌的高楼顿时碎成渣,小心翼翼地拉住对方的衣袖“沈晏,我们以后是朋友了吧。”

  沈晏看着抓着衣袖的小手,微微抿嘴却没挣开“嗯。”态度出其的软,毕竟还真是个小少年。

  得,唐枝心里那高墙废墟已经碎成泥,炸成绚烂的烟花。

  ——

  于是沈晏身后多了一条小尾巴。

 “沈晏,你喜欢听过宫里新排的戏吗?可好听了,唱得很是动人,改天我带你去听一场。”

 “沈晏,你瞧那朵莲花,昨日还不曾开,今日开的比谁都灿烂。” 

 “沈晏,你觉得宫外好玩吗?” 

  ……

  一开始沈晏不会搭理聒噪的唐枝,慢慢接上一两句,如果被问得恼了,会冷不丁地叫一声“郡主”后来就直接叫“唐枝”。

  每每这时,唐枝会缩着脖子,乖乖闭上嘴,眨着眼无辜地看着他。四目相对,沈晏总是败下阵,移开眼从唐枝一大箩筐的问题中摘出几个可取的问题回答。

  唐枝得了这样一个玩伴,自然欣喜,上书房自然是天天去,早早去。众人瞧着太阳无数从西边打头。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唐枝见沈晏的决心。

  ——除了学习。

  “唐枝,这题何解?”

  唐枝站起来,看似是在瞧晦涩的文章实则悄悄给身后递了个眼神。后者了然,传过来张纸条。

  ——“做功课要专心。”

  唐枝能想象“小先生”绷着小脸沉闷地讲大道理的样子,欲哭无泪,索性抬头和先生眼对眼。先生目睹了唐枝从挣扎到死鱼态全程,嘴角抽搐:“罢了,坐下吧。”

  下学后,唐枝依旧跟在沈晏身后,但为了突出她的不满,一句话都不吭。两个小人就这么耗着。

  谁也不低头——准确的说是唐枝单方面恩怨沈晏。

  沈晏写字时,她直接拿了对方的墨砚——加水,沈晏垂眸看着墨被晕开冲淡。

  沈晏看书时,她直接搬了个凳子,坐在他跟前——眨巴着眼看沈晏。

  沈晏:……

  沈家的车马到宫门了,沈晏安静地跟着仆人走向宫道。

  却停住步子,身后的那一只刹不住脚,直接撞上去。唐枝捂着头吸气,眼神作控诉状。

  沈晏抿着嘴似乎有些委屈,干干巴巴地吐出:“背面,纸条。”

  就离开留唐枝一头雾水呆在原地,她揉开那张捏成一团的纸条,发现背面赫然写着那题的答案,字迹工整明了得能让唐枝联想到沈晏屈辱的表情。

  “噗嗤。”只是唐枝第一次见沈晏憋屈的表情,明明软得一塌糊涂,却古板得像个小先生还要在后头加上几句告诫的话。

  事实证明,沈晏并非不近人情,只是寡言。所以唐枝特别喜欢逗他开心,那怕心思很少显露,却能从眸子里印出一片天来。更何况,她想他能高兴,一世无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2.

  无人知晓半遮半掩的衣袖下,沈晏的手指蜷缩了几分,隐忍般小心翼翼的克制。

  “郡…郡主。”夏桃胆战心惊地观察着唐枝,见唐枝半天未开口和一瞬间僵硬的动作时小声地开口提醒。

  “走吧,夏桃。”唐枝头也不回地走了几步。

  夏桃反应过来,勉强跟上唐枝的脚步。

  不过半时,主仆的身影被淹没在红漆绿瓦和雕栏玉砌中。

  御前的老太监慌忙走来,对着沈晏露出讨好的笑容,腰弯得极低,“沈公子,陛下有请。”

  ——

  永寿宫内缠绵着龙延香,屋内陈设庄严肃穆,太后捻着串小叶紫檀制成的佛珠,脸上挂着状若慈祥的笑容。

  “昭华啊,皇祖母近来可一直惦念着你的婚事,这事像是压在皇祖母心上的一座山啊。”说完她还比划了唐枝小时候的身高,”毕竟皇祖母可是看着你从一个小丁豆出落成这般亭亭玉立。”

  “这不是想着多在皇祖母身边尽孝吗?”唐枝不慌不忙地打着哑迷。“昭华也不想离开阿爹阿娘。”

  “这女子是迟早要嫁人的,昭华你可不能一时糊涂毁了自己的大好青春。”太后似乎不满唐枝模棱两可的话,有一刻她皱了眉头又平静地把玩手上的佛珠。

  唐枝心中却如明镜似的:先帝和一母同胞的长公主并非太后所出,当年先帝登基时锋芒已露,在朝堂之上的人脉根深蒂固,太后那时不好掺和。

  只是到这些年太后步步为营,有了自己的人脉,在朝中布了许多人手,试图制约君主的权利,为家族谋求新昌。

  先帝本就病入膏肓,更来不及为平庸不拔尖的太子唐湛布局,最后只能含恨留下遗旨让沈晏回京辅佐新帝。

  就这样把不沾风雪的沈晏牵扯进这大染缸上来。

  如今这朝中的形式多变,但总归分为两派:以外戚为首的太后一派和沈晏为首的辅王派。

  只是这太后的手伸太长了,想肩揽做主唐枝的婚姻,企图让沈晏娶了她,有名无实的长公主府不足为惧。

  唐枝索性跪了下来,声音我见犹怜。“昭华也想了却皇祖母的一桩心事,只是……先帝尸骨未寒,如今嫁人恐怕不孝。”言外之意就是想让我嫁人省省吧,最快也不是现在。

 “先帝在世之时便格外怜惜你,若能见到你有了归属总归是欣喜的。”太后见了她这样,装模作样地把地上的唐枝搀起来,亲密地摸着她的手,语气像长辈的循循善诱。

  “皇祖母过几天会宴请京中尚未婚配的小姐公子,到时候再看有没有相中的也不迟啊。”

  太后不愧是经历了两代君王的女人,把家族荣败、后宫人心、朝堂之上玩弄与股掌之间,又善攻心计,这后路都被她堵死了。

  可却未曾想,外头传来一声通报“传先帝圣旨——”

  老太监得了太后授权,打开圣旨一字一句念得圆滑“奉天承运,先帝遗诏曰——昭华郡主蕙质兰心冰雪聪,今当朝丞相沈卿已逾弱冠,天造地设,特此赐婚,一朝缔结,百世不渝,择良辰完婚。”

  唐枝跪在地上,诧异和不可置信,长公主府早就没有实权了,对沈晏的仕途没有任何帮助,他到底是何意?

  太后的神态也实在好看,红了白,白了红,居然有傻子上赶着进这场鸿门宴,还是另有蹊跷。

  唐枝出来时,夏桃还没缓过来神,指尖绞着手帕。唐枝也没想到事态发展成这样,先帝居然连婚事都事先安排好了。

 十里长风抓不住缥缈的烟云,散开融进了骄阳里,化成霞光万道,烈得刺眼。

 她的婚事倒不过是一纸契约,心里的月亮从此缺了一角。她只是没想到沈晏一开始的职位会这么高,毕竟树大招风会引来多少无端的猜忌。

但又转念一想,五岁习字读书,六岁便能吟诗作对,十岁精通策论,十五岁就摘得科举榜首名满京城的沈晏担不起谁又自然担得起呢? 

  先帝也未免太相信沈晏了,倘若沈晏想霸权,也不过是手到擒来,到时候朝中局势大变,皇帝的路只会更难走。

  ——

  唐枝回到府中,发现长公主正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看见她回来了直接围了上来,满脸关切地打量着唐枝,“枝枝,你没事吧。”紧张得好像皇宫是什么险恶之地。

  唐嫣这些年处事乖张惯了,自然见不得自家宝贝女儿被外人欺负,一边打量唐枝的眼色,一边斟酌着开口“先帝赐下的婚事,倘若你不喜欢……”

  “女儿自然喜欢。”唐枝扯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打断了长公主的话,拉着她的衣袖撒娇“母亲,沈晏他……女儿…怎么会委屈呢?”恰到好处的停顿充满了少女的娇羞。

  “女大不中留了。”唐嫣用指腹轻轻点了点唐枝的额头,既然明确了自家女儿的态度,女儿满意自然是最重要的。若是不喜欢,违背个皇权罢了。

 长公主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携着一众奴仆去准备婚礼事宜了。明明是一个母亲,却被自家驸马宠得愈发像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爱恨嗔痴全凭喜好倾倒。

  晚上唐枝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盯着窗边跳动的烛火发呆。

  在中举之前他还是同唐枝的几分亲近的给唐枝隐晦的心思添了把柴。

  只是一举成名天下知,翩翩少年绝代风华。唐枝平时被长公主勒令呆在府邸里,不能第一时间去他面前道喜。沈晏也成了大忙人,她也没机会见他。

  中秋佳节,宫中设宴。她和沈晏在御花园碰了面,她兴高采烈得想上前却鲁莽地撞上他疏离的目光。

  而后先帝在宴会上打趣她要及笄了可有如意郎君,想给她相看。她赌气地回了一句“全凭皇上做主。”却悄悄在意他的反应。

  沈晏自始至终饮着酒,眼神一片清明撕开她恭维下的裂纹。踩碎了十几二年的欢喜。

  他早就褪去了稚气,长成了她心中的日月,宴会上的小娇娘都把目光黏他身上了,个个羞红了脸。偏偏人不自知。

  后来,他就以“身体不适,恐当大任,辞官去江南养病”离京,甚至连只言片语都会给她留。她不知他怎么了。

  不到一年,京中形势大变,先帝驾崩留下一道遗旨让太子登基,秘召沈晏回京。

  果然,男人有了功名就变坏。

  睡眼朦胧间她破罐子破摔地想,若不喜欢也退不了。他要是嫌弃自己,她就偏要在他面前晃悠,她就喜欢看沈晏吃瘪的样子。 

  实在不行养一群面首让他头上冒绿,气死他也行。

3.

  距离沈晏上任过了段时日,唐枝这些天被拘在家中绣着歪歪扭扭的女红,听闻了他凭一己之力在朝堂上立稳脚跟,打压太后一派的气焰。又或者是关于他的绯色边角料,万花丛中过不沾一片叶,洁身自好。

  而她与沈晏的亲事也传遍了整个长安城,那些想攀上沈家的权贵都在琢磨不透沈晏的态度。

  只是八卦正听了一半,夏桃实在看不下去自家郡主歪歪扭扭的绣花,出言提醒:“郡主,这成品是要做成香囊给新郎的。”能不能不要把鸳鸯绣成七彩的鸭子!

  唐枝闻言坦然道:“无妨。”

  夏桃:?

  唐枝:“毕竟不是绣给我的。”

  言外之意就是本郡主屈尊降贵,他就得感恩戴德,就算是鸭子他也必须给我接受。

  夏桃:……

  ——

  夏桃急急忙忙推开门,里面的唐枝正苦大仇深地和嬷嬷眼对眼。

  嬷嬷气得吸气,严肃地说:“小姐,你不学规矩是没有男子敢迎娶的。”

  唐枝没说话,倔强地与嬷嬷干瞪眼。

  “小姐。”夏桃开口打破了这场无声的辩驳“沈…公子来……来议亲事了。”

  嬷嬷:“……”

  别说是嬷嬷,就连唐枝也纳闷儿,这沈晏是着了什么魔,这么快就照着圣旨乖乖来迎娶她。

  她倒是想出去问他是个什么想法,以后各过各的还是床头演戏床尾睡。可惜长公主义正言辞地告诫她说,女孩子要矜持,不能把眼睛黏在未过门的女婿上。

  说得像是唐枝娶沈晏似的,不让她玷污新郎的清誉。倒是她爹在一旁咳得像是旧病复发。

  听说沈家给的彩礼也是废了心思的,足足有九十九箱。也是,沈府家大业大,也不缺这些东西,而沈晏做事自然稳妥,定是为了巩固两家联姻。婚礼形式更是细致入微,给了长公主府明面上的尊重。

  这是这原因她却一头雾水,长公主府虽说财大气粗,但是却不足以像其他世家一样给沈晏强大的支持,按理说是她高攀了。要不然各世家也不会蠢蠢欲动垂涎沈晏的后院,想把嫡出的女儿都塞进去做偏房。她实在想不通沈晏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于是她就像是走了个过场,其他的事宜都被沈府规划好了,不知情的傻白甜唐嫣也有忙里偷闲的机会,不由得感叹女婿心细,女儿觅得良人。

  ——

  日子是唐嫣特点挑选的良辰吉日。而唐枝则早早就被夏桃叫醒,起来梳妆打扮。梳妆的小丫鬟为唐枝盘发簪,看着满柜子的钗小声地问:“郡主,你喜欢哪只?”

  唐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视线却停留在一只素玉镶金的簪子上,“这只吧。”这个成色似乎跟沈晏佩戴的玉佩很像。

  接下来就是抹粉,涂胭脂,画眼黛。夏桃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人儿,不住地惊叹道:“郡主真美。”

  弹墨彩秀的喜服极其合身,上头的刺绣也是步步生花,比宫里顶级的绣娘还胜一筹。

  一套完整的梳妆流程走下来,唐枝更是累得两眼泪汪汪。唐嫣想打趣她却又恐误了吉时,在喜婆的提醒下替唐枝盖上喜帕。临走时,唯余她长长的叮嘱“枝枝,公主府永远是你的倚仗。”

  在帕子里唐枝啥也瞧不真切,只能被丫鬟小心搀扶着走出闺房,送到公主府门口。接着带进另一只骨骼分明的手中,她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是沈晏。

  耳边的喧闹都被按下暂停键,万千世界里只余他的一句“我扶着你上轿。”分辨不了他的的心情,但却听见自己愈演愈烈的心跳。直到坐进轿子里,耳朵旁还记得他贴近的吐息。

  唐枝恍恍惚惚的,就落了轿。接着又全由着沈晏签扶,脑袋发了懵,分不清是哪里。

 接着就停下来了,耳边传来他压低的嗓音“拜天地。”清得像清风,浊得像烈酒。

  动作全由他带着,弯了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毕——送入洞房——”

  丫鬟上前搀扶她时,他用只有她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

  唐枝就这样茫然地坐在婚房里,手上还残留着沈晏的余温,灼得她心烦意乱。为什么沈晏如此……秀色可餐?!

  房间里除了夏桃还有一个可爱憨厚的小丫鬟,名换知秋,还热情地问唐枝饿不饿。唐枝折腾了一天的确饿了,好奇道:“这喜帕不是不能摘吗?”

  小丫头也耿直:“吃完再盖回去不就好了。”

  理是这个理,于是主仆三人开开心心地喝了碗粥。再老老实实地盖上盖子,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只是唐枝没想到沈晏这么快就回来了

  “少爷。”

  “嗯。”

  听着外头的动静,唐枝的心跳加速。

  “都下去吧。”沈晏进了门,挥退一众婢女。接着喜帕被掀开,唐枝一边适应着光线,一边打量着沈晏。

  这一身红色的喜服更衬得他世无其二的俊朗。唐枝只顾着欣赏长安第一绝色却没注意到沈晏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他见到那只钗子的第一眼,就知道,定与她相配。

  眼前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的少女,一瞥一眼都瞧瞧镌刻在他心里,这是他之妻。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十几二十岁的情意绵绵不动声色地融进烛火里。

  两人相对,沉默发酵。

  “沈晏。”唐枝凝着红烛,睦色有黄昏,她率先打破了这一晌寂静,“到底为何娶我?”

  没有一句解释就稀里糊涂地拜了天地,百害无一利的事情上赶着做。

  年少因为怯懦错过的人,我想找回来。

  沈晏袖中的手指蜷缩了几分,不动声色地移开眼,垂着眸,晦暗难辨。

  沈晏欲言又止的解释还未来口就被打断。

  “算了,我不想知道了。我既嫁了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至于以前的情分,你大抵是忘了。”

  唐枝埋着头,把整夜练习的话倾倒:“我尽好沈夫人的职责,打点府邸,到时再给你纳几房妾室。我们就做露水夫妻吧。”

  “沈晏。”

  “我们就这样吧。

  殊不知,三更天,西江月,相思散相思,情意绵绵似相思。那人对着她的睡颜,瞧了许久。

  心有玫瑰又怎甘轻嗅。

  4.

  第二天清晨,唐枝就被夏桃从床上揪下来洗漱。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沈晏在一旁老神在在地浏览奏折,俨然已经洗漱完毕了。在唐枝的记忆力,沈晏的习惯便是早起阅览文章。

  “早些用膳,等一下要去母亲那。”沈晏不动声色翻了一页,未曾施舍一个眼神过来却了然于心。

  哪怕昨日她再把话说得多凉薄,两人彼此默契也不曾完全消散。

  “大人,该喝药了。”

  奴仆在用膳之后端上一碗药,沈晏习以为常地一饮而尽。

  新妇第一天是要去婆婆那里敬茶的,她与沈夫人有过几面之缘,在她的印象中沈夫人是个温柔而慈祥的才女。

  唐枝扒着碗中的粥,鼓着腮帮子,觑了眼沈晏,发现他的眉眼似乎更像沈夫人一些。

  只是不巧,沈晏抬眸,两个人的眼神相撞,她又忙不迭地低下头,不对,她心虚什么?

  不过沈晏起得如此早,为何不先用膳。怪人。

  ——

 唐枝恭恭敬敬地给沈夫人上了茶,沈夫人轻轻接过茶,笑着打趣唐枝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唐枝和她聊了好一会。

  “母亲,我进宫一躺。”沈晏在一旁候着,见她们聊得融洽也没再打扰。

  她今日梳了妇人发髻,头上的发簪是先前那只金镶玉,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原来她喜欢这种首饰。

  “嗯。宫里还有些事待处理。”沈晏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柔缱绻,“等我回来陪你用膳。最近不太平,无事别出门。”

  唐枝被摸得有些茫然,突然间反应过来,沈晏是在同她演深情夫妻的戏码给府中的下人提个醒。这不简单么?

  但他好会演哦。

  她扯着嗓子,学着女子撒娇的姿态,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夫君,我等你回来。”

  沈晏身体僵了僵,而后不动声色地离开。

  青衣觉得自家公子今日的耳朵有些绯红。

  “夫人,这是府中的账本,大人让我请您过目。”管家规规矩矩地把账目呈上“另外,大人说,府中任何地方您都能去,府中支出皆由您决定,无需过问。”

  唐枝看着比山还高的账本,年少被书本折磨的恐惧又回来了。连忙让管家撤下,除非沈家快倒了,否则别报备。

  她待在府中这些日子如流水,慢慢悠悠地流,无事可干,快把她憋出病来了。

  一边的知秋连忙把闲的爬树摘果的唐枝制止住,忙不迭的说:“夫人,大人怕夫人无聊,遣人挑了些画本子解闷。”

  唐枝一顿,提起画本子,她倒是想起来了。

  年少怀春时,总爱看这些画本,沈晏则是看策论一类的书。有时他们会看几个时辰,她扭头就能看见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阳光热烈亲吻他的脸颊。

  有时看呆了,不经意就和他的眼神相对,一头栽进了春好处。

  她扮演霸王的戏码:“来,美人,给小爷笑一个。”

  “不敢看观音。”对上他含笑的眉眼,唐枝的呼吸一窒。

  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台词。

  心漏了一拍,这是唐枝最爱的戏本子,平时总是在沈晏面前念叨。

  模棱两可的答案引人回味万千,但这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坦诚,这次之后沈晏中举、离京。

  离京前夜,唐枝急急忙忙写了封书信,惶恐他再也不回来了,写的潦草,词不达意,唯独最后一句是个例外。

  “心悦君兮君不知。”

  但这封信终究没能亲手寄给当事人,被沈府的管家截下,之后唐枝才知道,为掩人耳目,他三天前就离京了。

  她终究算什么,这相伴三个春秋的情分算什么。

  书房里,唐枝环顾四周,素净的陈列的确是沈晏的喜好。书房一角,醒目之处,赫然摆着唐枝喜爱的画本子,第一本就是梁山伯与祝英台。

  唐枝把书抽出来,却发现夹页中留着她的那封书信,书页已经泛黄,却被压得平平整整,未曾有一丝褶皱。

  他为何有这封信?

  有人推开门,来人是沈晏一身月牙白的锦袍,身姿清瘦挺拔,步履轻缓一步步向她走来。

  唐枝手握书信,抬眸瞧着他。

  “我中举后,沈家树大招风,父亲是忠臣,辅佐皇上无二心。引发太后党不满,我不愿你连带长公主府牵扯进朝廷纷争,故我有意疏离你。”

  “皇上龙体欠安,太后干政,朝廷动荡,皇上驾崩前特地遣我前往江南,我替新帝笼络人心,平定南方匪徒。”

  “回来之后,我不愿再等,唐枝,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三年。”

  他摊开手,手中俨然是枚别致的金镶玉的钗子:“我不知道你的喜好,顺道看着不错就买来给你了。”

  唐枝一顿,拿起那支钗子:“沈晏,这解释我盼了三年,三年前你负了我,我不可能还一笑而过的。”

  “我们还是做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吧。”

5.

  夜晚,唐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中疑云环绕。沈晏的说辞看似无懈可击,但她细细想想实则有诸多疑点。

  其一,新婚夜,沈晏背对着她脱衣时,她隐隐约约看见了他后背上的伤疤,他哪里来的疤痕?

  其二,那封信分明被沈府的管家截下,之后又怎么兜兜转转到了他手中的?

  其三,也是最可疑的一点,每用用膳之后他都会喝药,沈晏骑射样样精通,分明不是虚弱不堪的病秧子,但她却觉得他回来之后脸色更苍白了些。

  唐枝不信沈晏会说谎,说不定他说的全是实话,只是挑着事实没说全。

  她拆下今天的那封信,信的末尾赫然添了一句。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落款日期万和三十三年,皇帝驾崩前一年,是他离京后一年的时间。

  ——

  第二天晨,青衣接到自家主子的命令,从书房往外走,却见金贵的夫人正蹲在那。

  “夫人,可是来找主子?”

  “不,我是来找你的。”

  青衣的额下留下来一抹清汗。

  唐枝慢悠悠地坐在那里,笑吟吟地看着他的额下留下第二抹清汗。

  “说吧,这三年,你家主子都发生了什么?不说我便不让你出这个门。”

  “青衣,倘若你还认我这个夫人,就告诉我,孰轻孰重自己掂量着看。”

  青衣握紧拳头,一狠心就把自家主子给卖了。

  初到南方不足三个月,南方匪徒凶悍,为掩人耳目,沈晏带的人马少,人力悬殊。

  沈晏采取智攻,利用地形讲敌人引进包围圈里,环而攻之取胜。转眼间就把对方吃了了透,实在把人逼急了,首领杀红了眼睛,索性拼个你死我活,势必要沈晏为死去的弟兄偿命。

  沈晏见对方的目标是自己,让手下找准时机反杀进攻,自己以身为饵,把敌人引入歧途。

  但南方林木丰富,地势险峻,瘴气环绕,匪徒们常在山间走窜,熟悉这里的地形,他被逼入死胡同里。

  身上中了几刀,吸了瘴气,凭着信念杀了最后一个匪徒。

  等手下来到已经过了一天,瘴气的毒害大,大夫都束手无策,只能尽尽全力。

  至于拆开那封久违的信,已经是昏迷大半年之后沈晏终于醒来的事情了。

  但终究还是落下了终生的病根,他还得日日服药。

  ——

  她推来书房的门,听见几声极力掩饰的咳嗽声,眼里泛起泪花,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如果今日没有旁敲侧击出真相,自己还要蒙在鼓里多久。

  沈晏一回头就撞入唐枝的怀抱,熟悉的梨花清香拥了满怀。

  “怎么了?”一开口就是这般沙哑的腔调,带着隐晦的苦涩,三年的日思夜想啊。

  唐枝压抑着哽咽开口:“我都知晓了。”

  “本不愿你知晓的。 ”沈晏一顿想挣出却被一双素手禁锢得紧紧的“我还是让你担心受怕了。”

  “沈晏。”

  “嗯。”

  “沈晏。”

  “嗯”

  ……

  一应一答,有应遍又答,她的爱永远有回应。

  “不做露水夫妻好不好?”他在她耳边厮磨。

  “嗯。”

  “沈……唔——”唐枝想开口结果就被堵住,沈晏的唇比他的人来清冷。

  这谁顶得住啊……

  对视间,像被点燃了。沈晏的喉结来回滚动,摁住了她的腰肢,温热的气息吐在耳畔,带着清酒的味道,烧得她脸通红。

  “我们是夫妻了。”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但手上的动作却灼热得很。

  抵在背上灼热的温度足已作证,但她偏偏不甘于被动,学着他的模样……回吻万千。

  (全文完结)

番外

沈晏日记

我是家中独子,父辈给予厚望,希望我饱读诗书、满腹经纶。

故,我被提拔为太子伴读,伴君左右。

在宫里遇见了她,身着一身宫女的衣裳,却遮不住身上金枝玉叶的贵气。

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骄阳撒下枝叶为她眉眼弯弯添笔画。

彼时人间微醺,少年遇见春光乍泄、犹记惊鸿一瞥。

她是昭华郡主。

她的问题很多,不急,我慢慢回她就是。

唯独她问我:“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是什么意思?”

心里早就给出了答案,但,怕她闹,我没回。

是我们。

……

中举后,烦。

应酬太多,烦。

要参加宴会,烦。

又被问起婚事,烦。

唯独宴会上见了她,是抹亮色。

成亲不烦,若是和她……

(墨洇开纸)我写的是什么。

嗯,她可以,成婚。

只能是她。

……

因为朝廷上的事,不能见面,烦。

要避嫌,烦。

要离京,离开她,烦。

她送来书信,说心悦我。

她不知,送信的时候,我在门内,心如刀割,却不能出去。

自此不敢看观音。

……

离开京城第一天,想她。

第二天,还是想她。

第三第四天,想她。

……

想她。

想。

回京了,她不开心,她清瘦了。

第二天就去请旨。

恨我也罢,无视我也罢

我就想日日见她一面

皇帝拿着圣旨,笑着说:“长朝,你落俗了。”

其实,见她第一眼

我就已经落入万丈红尘了。

若日后她真的厌了,遇到了称心如意的人我 再……

算了,没那么大度。

……

成亲了,她穿喜服很好看。

不要露水夫妻。

……

她说她都知道了

她说心悦我。

但其实,

信是我放的,她一直都很心软。

只有一次,此后,我不会负她一分一毫。

有点心机?但,她抱我了诶。

母亲提起要孩子,

不想要孩子,会分走她的爱。

但,

生孩子的事情可以常做。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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