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真
1
清晨推窗，一个穿鹅黄上衣的小男孩，站在窗下的青草地上，仰头认真地看天，一只白蝶从他的视线里飞向高大浓绿的栾树。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能感到他清澈的眸子闪烁着好奇而美丽的光。
我洗漱好，再到阳台打理花草时，初夏的晨光明朗地洒在青草地，苦苣菜枝头的籽絮，白亮亮的，似乱枝婀娜的白梅。小男孩穿梭在亮晶晶的花枝里，追着白蝶从几棵瘦高的艾蒿跑到一片雾紫的小蓟丛，后来他意识到越是追，蝴蝶越飞，越捉不到。他开始蹑手蹑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当他的小手伸向一只停在小蓟紫花上的白蝶，千钧一发时刻，差点抓到手，家长喊他的回家吃饭。他没抓着蝴蝶，眼神失望，乖乖地回家了。
傍晚，我去阳台给花浇水，又看到那个穿鹅黄上衣的男孩站在草地，看看这棵草，看看那棵草，手里深情地攥着泥胡菜毛茸茸的花絮。
我有些感动，这个小男孩爱上这片别人看着平平不起眼的青草地了。在他眼里心里，青草地无比神奇，和富有。
我相信，启蒙从这片算不上富饶的青草地开始，他会爱上自然万物，发现细微处的美。他今天经历过的，也许会在以后关于夏天的作文里，以诗一般的语言和内容写下来。这对于我，也是一个美丽的夏日风景。
2
我急忙在水果摊位旁边撕个袋子，正要把四季豆装进去，那个灰头灰脑的男人冲我吼，把袋子狠狠地拽回去，“那面袋子是买蔬菜用的，你拿的是我买水果的袋子。”
我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凶巴巴：“你不知道就拿啊你。”
我还是面带微笑：“你可以态度好点和我说，你这态度，生意不会好的，和气生财。”
我心里火得很，但我还是很淡定地笑着赔礼。
那人最后笑了：“我以后学你这样软不拉肌的。”
从超市出来，虽然受了气，心里有种柔软战胜坚硬的喜悦。阳光灿烂，风儿徐徐，空气里蔓延香樟树的浓香，夏天来到了。我的新裙飘逸，像夏的模样。
路上遇见几个熟人围着我啧啧夸赞：“呀，今天这裙子漂亮得呀，越来越年轻了！”我走起路来愈加轻盈婀娜，心里开了花，像路边杜鹃花一样奔放。哼着小调，走到小区里，遇见漂亮的女老师带着一群托儿所的孩子，在红花绿树间放风，她们笑嘻嘻，叽叽喳喳乱跑，开心得像刚出笼的小鸟。我停下来，看着一张张笑脸，真想融入孩子的天地。一个穿粉色裙子的女孩，从灿烂的金鸡菊花丛翩翩如蝶地跑过来，看着我，而后她稚嫩的小手轻轻拉拉我的裙子：“你的拉链开了。”我低头看看，腰部的拉链果然开着，我的脸一下子红了，随即温柔地对女孩说：“谢谢小可爱！”小女孩高兴得跑进杜鹃花丛里，像粉蝶，那么灵秀又好看。
有时候当面揭穿缺点和错误，要比虚伪的夸奖敷衍来地让我感动。
3
在我前面排队的是父女俩，女孩五六岁的样子，满脸天真的笑。冲着护士，笑嘻嘻地说：“是我爸爸打吊针！”说完欢乐地钻到人群里。像一只在林中飞翔的小鸟，自由快活；又像一株开在阳光下的花儿，灿烂活泼。她一会儿在输液室里活蹦乱跳的跑来跑去，一会儿靠着爸爸嗲嗲的问痛吗。爸爸始终是微笑着看着小女孩，随她在人群窜来窜去，一点不怕生。
我在她们的旁边坐下，分享这父女俩的温馨。不知什么原因，对面那个文静的小女孩哭了起来，他的爸爸魁梧的身子居高临下地站在她弱小的面前，用锤子一样结实的拳头对着她挥舞，还大声地吼：“再哭我就打！”可爱又可怜的小女孩吓得直哆嗦，不敢哭，又忍不住，哽咽着。
那个快乐的女孩子跑过去看景，又跑过来对着她的爸爸吐舌头。
那个是爸爸却又没有爸爸样子的男人，突然把正在输液的小女孩凶巴巴地提起来，劈哩啪啦狠狠地抽了几巴掌。输液室里一片嘈杂，护士都迅速地围着那个气势汹汹的男子，指责他。小女孩一个劲地哭，好似暴风雨吹打的花朵，在哭泣。
我想到的身边最显眼的绿化带，沿着路边生长着一种长青植物。常年被修剪整枝，整齐的排列着僵硬而残伤的枝叶。我一直不知道这种扭曲的长青植物会开花，刚才在路上看到，那幸运的没有修剪到的枝头，竟然开出串串洁白的花朵，在五月的阳光下无拘无束地笑着。
生病的小女孩还在哭，男子并不理会护士的劝责，挥着巴掌正要落到女孩的脸上，那个快乐的女孩跑过来，笑嘻嘻地：“叔叔，你不是好爸爸，我爸爸是好爸爸！”男子看着仰着脸，不俾不亢的小女孩，手软软地垂下……
4
香樟树细碎的花随风雨飘落，车和行人从满地的鹅黄上碾过，湿津津的雨里飘着破碎后散发的清香。跌碎的雨滴舔着青草丛，舔着青草丛里不知名的野花，草叶尖透亮的水珠一粒接着一粒忽凝结着忽碎落着。那新鲜的绿，好像走近她就会染上满身的绿色来。各种姿态的花儿摇曳在绿波里，微笑着和雨滴呢语。风儿拂过，清凉的雨一阵袭来，湿了我的脸颊，我没有拒绝，没有冷漠，任五月缠绵剔透的雨慢慢的吻我，浸透满身心雨的芬芳。
不觉间到了医院，医院嘈杂的氛围捂干了我满身的潮湿。一位很年轻的姑娘，忽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透着一丝胆怯，紧张地给我找血管扎针，第一针她扎进去，没有成功。青春的脸腮绯红，羞涩地说对不起，我掩饰着被针扎的疼痛，温和地鼓励她没关系。她的手有点发抖，开始扎第二针，又失败了，她不好意思地问我痛吗，我平静地说不痛，你放心地扎。她好像有点放松的样子，又开始了第三次的扎针，这一次成功了，我看到她的眼睛里是开朗的喜悦。
我也安心地嘘口气，望着窗外，广玉兰葱葱的叶子托起洁白的花朵在雨里大胆地绽放。输液室里一片混乱，有个孩子被三个人控制着才完成扎针，那哭声好像能把屋盖顶翻。小孩的性格不同，对待困境表现的态度不一样。
有个小男孩也许不知道干啥，躺在那里自顾玩着小玩具，有时抬眼看看正在他头上找血管的护士，好像一切都不管他的事，他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当针头扎进他的血管里，他哇一声哭了。只短暂地哇一声，继续玩他的玩具。
我想如果我可以像这个小孩子一样，对于心里的烦恼和伤痛，只在当下哇一声就烟消云散多好啊。可是不行我做不到，有许多的不如意想起时还会隐隐的痛。
临边的小女孩，穿得像公主，娇滴滴的，居然毫不畏惧地卷起袖子，把手臂伸向护士，嘴里甜甜地叫阿姨你轻一点啊。清纯的小脸蛋无一丝矫情，无丁点的害意，扑闪着清冽的眼睛注视着护士把锋芒的输液针扎入她的血管。我暗暗地为小女孩叫好，多么大方自然又勇敢的孩子啊，她的一定会有一个灿烂的明天。
此时外面的雨停了，清新的空气夹着花香飘入室内，淡了药水的味道。阳光慢慢地拨开云从，输液室里光线更加明朗起来。从医院回到家，女儿已经上学走了。我看到女儿写给我的一封信，还有她留下的手机卡。我把女儿的信读完，才知道我是个多么失败的母亲。我不知道那次陪女儿买衣服，因为在款式上和女儿有差别，当时冲女儿发了火，女儿一直记着，在她的心灵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我不知道礼拜天女儿害怕我在家，因为我会一遍一遍地唠叨她。天色已晴，太阳灿烂地照着每个角落，我却看到田野里拥挤着的快要成熟的油菜荚，在雨后倒下，还有那泛黄的麦子在雨后的阳光下，凌乱地匍匐倒下。对于万物，不是所有的雨都是润泽生命的光彩和收成，对于孩子，不是所有的爱都是有利于孩子的成长。
我坐在雨后洒满阳光的窗前，对着窗外微笑的绿树，摊开纸用墨香的笔墨给女儿写下艾的味道。（空间随笔标题“艾的味道”也是公众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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