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土阅读答案解析,绵绵土阅读答案解析牛汉

(一)

玫红色的朝阳慵懒地吐露着金丝,地畔上,两双湿漉漉的绣着红鸳鸯的鞋落寞的背着太阳,泥土覆盖了它们本来的面目。晨间,当露水还未散去的时候,姐姐紧紧拽着我一路小跑搬玉米来了,我们完全忽略了露水的威力,秋天的露水就是晚间蓄谋已久的小雨啊,我们只顾着疯跑,根本没注意脚下,直到田畔,我和姐姐的鞋面上冒起了泡泡。

玉米的面水早就熟饱了,甚至都有些老了,可我们仍然很爱吃,尤其姐姐,她说大早上的玉米最嫩,也最甜。我和她在地畔边将玉米的皮剥干净,它们一层嵌着一层,层层包裹,好像一个个饱经风霜的战士完好的保护着那最里面潜藏的珍珠。

我和姐姐到家时已日上三竿,我大已经吃完早饭赶羊了。已经掉磁的大洋盘里摞着一排散得像花一样的洋芋,锅里沸腾的水将锅盖顶的老高。我妈看着我和姐姐不久前才穿的那双红展展儿的毛底鞋,已经被泥水搅合的看不清颜色,她略带怒意的瞅了一会儿就走了。要是以往我妈肯定要找我们算账,不是几笤帚,至少唾沫星子也会把我和姐姐淹死。但是今年过来她不说了,很多时候,只要姐姐不做出格的事她就不过问了。说个啥,女子都是快要出嫁的大姑娘了,还能骂几天?母亲对与姐姐这份迟来的包容也涵盖到了我,我挨骂的次数也变少了。她接过姐姐手里被我们俩剥的黄澄澄的玉米就着沸腾的开水放入锅中就出去了。

秋天是个令人陶醉的季节,莫不说那香甜软糯的玉米,十里飘香的瓜果,单说那窝垒的像城堡一样壮阔的锅锅洛儿洋芋就让你吃一顿想三顿。

那个时候啊,场面上的五谷如同盆子里的酵面一样膨胀起来的时候,那也是我大唯一能够抛开苍老的脸庞,咧开嘴畅快大笑的时刻了。

试想啊,当我大把满川的土地三番五次用耙子抹得和绵绵土一样时,这才是个开始。惊蛰前后,我大晚间便披着星星给骡子加草加料,生怕牲畜吃不饱,使不上劲儿,庄稼吃个冷亏。

蛋清色的黎明刚刚破晓时,我大便踏着满地还未消散的银霜开始犁还有点冻僵的土地,一整个早上,他整个人和骡子都弥漫在一片蒸汽腾腾的热浪中。接下来还要施肥,锄草,赶鸦雀,这其中的歪麻六道,直到秋天才宣告一个结果,艰辛的过程,仅凭“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来对等他这一年的付出是远远不够的。

寒露刚过,被无数次晨间的青霜洒过的洋芋叶子终于萎蔫下去了,像一片片风化日久的牛皮纸,霜一洒,太阳一出来,那些前几天还绿泱泱,充满生机的叶片直往下掉,最终裸露的只剩下光秃秃的骨架,好像一个即将分娩的孕妇,坦然的等待着临盆的日子。

当我大看到烂眼子赶着一群羊,烂眼子女人围着水红色围巾率领她三个像牛一样壮实的儿子去挖洋芋时。他早就按捺不住了,随后去窑洞取出那几把早已擦得像镜子一般明亮的铁锨,紧跟烂眼子家的步伐向洋芋地出发了。

烂眼子是我们的邻居,烂眼子家的土地是我们土地的邻居,或者比邻居更亲。简直亲的如同孪生姐妹。我们土地种洋芋,他们家的土地绝不会种荞麦,他们家的地要放水,我们家的地绝不会等到第二天。但土地终究是土地,它不会有人那么多的情绪和心思。

最初的烂眼子还不叫烂眼子,或者他就叫烂眼子,但在我们全家这里,他是有称呼的。我大总是恭恭敬敬的不管人前还是人后都叫他姑舅爸,我们娃娃都叫他舍巴爷,但是后来这个称呼就变了,称呼一变,味道也就变了。

通往烂眼子家的那条道路被我大插上了棍子,上面套上了一大片青蓝色的铁网子。明眼人都看出来,我大想要通过这些铁网子和烂眼子家隔断,但我大错了,这些没有温度的东西压根隔断不了人心,只有温度才能触碰温度,也只有人心才能疏漠人心。

我大为啥突然和烂眼子或者我们的舍巴爷说臭就臭了呢,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姐姐都百思不得其解。我们好奇不仅因为只有烂眼子家才有诱人的香水梨,我大这么一闹,我们就进不了烂眼子家的门,吃不上烂眼子家的香水梨了。还因为我们的穆萨哥。穆萨哥是烂眼子的大儿子。自从我大把路扎了,摄于烂眼子的威力,穆萨哥也不能光明正大找我和姐姐了。我们没有哥哥,但是我和姐姐都特别希望有一个哥哥。因此我们就爱上了穆萨哥,爱他对我们无微不至的关心,也爱他那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在一个月光皎洁,雪花飞扬的夜晚,我妈戴着有点油腻但纹路还算清晰的顶针,迎着灯盏捻子很粗,火焰很明亮的地方给我大纳鞋底子。她不时的用拿着针的手缕几下额角,额际的纹缕清晰可见,好像是仓促的岁月飞针走线一下子穿过来似的。我和姐姐突然看着我们的妈很陌生,那些褶皱的印子是什么时候爬上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扎营的,我们竟不曾发现。

在我妈这里,下雪天情绪好坏完全是根据和谁在一起说了算的,要是整天和我大扫雪,那她不会给我们一个好脸色的。但是今儿要是有烂眼子女人要来的话,满场院堆积的让人栽跟头的雪她就不恼,她乐意大清早呼着冷气就把它们清扫完,伺候我们吃完饭后,她就和烂眼子女人一起纳鞋底,缝裤边。烂眼子女人是她所有娱乐的来源。心情好的时候她和烂眼子女人还会联手做我们都爱吃的洋芋丝馍馍,秋天刚挖的洋芋,被烂眼子女人用擦子切得白森森儿的,很细缕。她把水捏干净后,用铲锅在锅中将洋芋丝抹得平平的,上面再涂上一层黄晶晶的胡麻油,别说吃,就是这个味道,在我们的鼻囊里也会驻留许久。

这个冬天,我们连烂眼子女人的毛根儿都没见着,我和姐姐自然没有吃到令我们涎水三尺的洋芋丝馍馍,主要是我妈纳鞋底的质量一下子降了下来。柜子里我和姐姐的好几双鞋底子纳好也没上。以往这些都是烂眼子女人用钩针她上的,烂眼子女人的钩针用的很老道。我妈一顿饭功夫,她的一只鞋已经上好了。这也是我妈最佩服烂眼子或者离不开烂眼子女人的地方。

我妈突然对着灯盏叹了一口气,自哀自叹地说,“两个大男人心眼儿咋和女人的肚脐眼儿一样小呢”说完也无心纳鞋底了,索性仍在一边了。我们这才从我们妈口中得知我大和烂眼子原来过节还不小。

烂眼子看上了我们和他们家对折的那块地,他想用他们涝坝乃块旱地换我大的水地。人都知道烂眼子有三个和房梁一样高的儿子,但人不知道烂眼子也打着和猴儿一精明的算盘。他想赶着他的大儿子穆萨成家前单独拾掇一栋房子出来,首先就打起了那块我大当做命根子的土地。

我大和烂眼子一下子红了眼睛不是因为烂眼子用他们家最差的地换取我们家最好的地,我们吃的亏多,庄间人笑话。要是烂眼子真诚的上门给我大说说自己的难处,我大没准儿就同意了。我大是个爱听人讲笑话的人,但我大从来不眼睁睁看一个人的笑话。他常常教导我们的一句话是 “你不要笑,你的时间还没到”笑啥,要是仔细看,谁家的锅里没烂着一锅粥?气就气在烂眼子亲自没来,竟把他的队长大哥搬出来了。他大哥要是和和气气的说,我大没准儿也能同意,给烂眼子把这个地方就腾了,但是烂眼子他大哥竟然说我大乃块地是我们先人骗来的,要不是抓阄的时候我爷的胳肘子把他大眼睛捣了一锤,他大净顾着捂眼睛,乃块地就是他们的。这下子我大火了,明明这两块地是一块地,要不是烂眼子他大找了个老土枪以不分到这块地就失人命的架势,吓住了队长,这两块地就是一个主人!我大和烂眼子他大哥你一言我一句,已经把一件事说成另一件事,把一个人说成另一个人了。烂眼子他大哥没讨上便宜,悻悻地离开了。

我大以为地的风波已经过去了,吃了两碗饭他就出去了。那两天是他一年中最清闲的时光,羊圈里的粪已经均匀地洒在地里了,院里的果树也修剪的主干是主干,分叉是分叉,家里的活儿有我妈和姐姐,他压根儿不操这份心。他闲下来就想去大场下方。大场是农业社里一个公共收粮食的地方,现在家家都有场了,也就不用大场了。大场成了一个娱乐的地方,当然也成了一个说是非的地方,因此得名闲话拐子,我大不爱说闲话,但他爱听闲话,边下方边听。

烂眼子是在我大下方的时候闯进来的,烂眼子个子不高,宽口嘴,窄下巴。他闷着塌鼻子冷冷地盯着我大,“怪道你断根了,原来是短的”这句话像一支猝不及防的冷箭,从烂眼子的嘴中发射,我大轻而易举就被中伤了。

我大最大的痛就是没儿,人活一世,就活着个儿女的世,生儿育女是每代人生命的延续啊。他没儿子,在人前就像短了半截,一辈子被人抓着话柄。我大的短正是我们全家的短,烂眼子表面是骂我大,实际上将我们全家一锅煮了。

我大听到烂眼子说出这话,他带着以牙还牙的怒气,要和烂眼子破人命。他指着烂眼子鼻框就骂,“你不仅皮眼睛烂,你的猪心也坏。”烂眼子的一只眼睛红巴巴的,永远不分场合的流着无辜的泪水,因此得名烂眼子。人人都叫烂眼子是烂眼子,但有谁指着烂眼子鼻子说烂眼子是烂眼子的?他和我大都为彼此的痛处撒了一把盐,事情过后烂眼子还是烂眼子,但我大从无到有得了一个新绰号,叫“短。”烂眼子在我大这里彻底成了一个烂眼子。

潮湿的的泥土里伴随着淡淡的粪土气息,枯萎的洋芋叶子铺满了一地。我大一铁锨下去,一窝白胖的洋芋像是等待了许久,带着尘埃落地般的兴奋滚出了地面,有大有小,放入小堆的那一刻,我脑海里突然闪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那一窝窝拥在一起的土豆会有爸爸妈妈吗,但愿不分性别才好,我边想边提着袋子走向下一堆。

我大迟迟不挖洋芋要等烂眼子的目的很单纯,他是要给烂眼子美美地涨一肚子气。他带着三分得意,七分嘲笑的想,好你个烂眼子,你有本事到我的地上狐把虎威来。他挥舞着铁锨夸张地摔着宽大的宽筒裤兴致极高地挖着洋芋。

以往我大和烂眼子家一起挖洋芋时,等到下午我们这些娃娃挖不动的时候,我大和烂眼子就给我们这群毛孩儿批假,我们在穆萨哥的带领下首先会去垒一窝儿锅锅洛儿洋芋。我和姐姐负责收集那些大小适当的土块,烂眼子的两个儿子负责找柴火,而我们的穆萨哥负责把这些土块垒成像金字塔一样的形状,待到火势蔓延到向土块喷火的时候,只听轰的一声,这些坚固的堡垒就被我穆萨哥捣毁了,最终出来的是那些黑的像炭块一样烫乎乎的洋芋。我们的小嘴里吞云吐雾地冒着热气,谁都来不及去擦黑乎乎的嘴唇,好像谁和我们抢似的。今年,我和姐姐就算没力气了,斜眼瞄了穆萨哥好几回也不敢去找他,只能闷着头继续拾洋芋。

岁月的刷子不会因为我大和烂眼子有过节就有所停滞,烂眼子同样也不会因为我大而改变什么。西边那轮姜黄色的落日下沉之时,烂眼子家的洋芋地边冒起了一股股深色的浓烟,顺着天边那轮小小的蛋黄,萦绕在山际久久不远离散。

烂眼子弓着腰,如同背着一口锅一般领着三个魁梧的儿子垒起了锅锅洛儿,他三个长得如同麦茬一般整齐的儿子紧拥着他,衬托得烂眼子好像一个落难的国王。他像一个常胜将军般雄赳赳的指挥着儿子们,好像往常我和姐姐架了他威风似的。

一个人往往越缺什么就越在意什么,我大最见不得这种场面。他刚刚还甩起来的裤筒好像漏风了一般,憋屈地贴在肉上。我大背着烂眼子家那块地,用洋芋杆子草草擦了几下铁锨,就带领我们收工回家了。

............试读结束............

查阅全文加微信3231169

如来写作网gw.rulaixiezuo.com(可搜索其他更多资料)

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 请发送邮件至 3231169@qq.com 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
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wuxingwenku.com/266878.html
(0)
上一篇 2023年3月11日
下一篇 2023年3月11日

相关推荐

搜索资料 全部分类 搜索教程
扫码关注

客服代找资料
加客服微信:3231169
私发想要资料的标题/关键词
快速代查找相关所有资料

如来写作网客服微信3231169

立即扫码添加我吧

微信咨询

客服代找资料
加客服微信:3231169
私发想要资料的标题/关键词
快速代查找相关所有资料

如来写作网客服微信3231169

立即扫码添加我吧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