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谷县,阴雨连绵。
空气中带着稀薄的泥土味,还泛着潮意。
“云顾问,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救援队队长——范哲。”
云小柔身着深蓝色的制服,一头齐肩短发干净利落,面容精致。
听着旁边人的介绍,云小柔背脊一僵,愣在原地。
她一早接到任务赶来,现场发生泥石流坍塌,情况紧急。
可是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和不告而别的前男友范哲重逢!
三年不见,范哲身上的气质愈发沉稳,眉眼间多了几分冷漠。
四目相对,云小柔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好久不见,范队。”
男人闻声冷冷抬眸:“你来做什么?”
云小柔心尖一颤,刚要开口说话,范哲便再次出声:“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勘察顾问。”
话落,范哲转身要走。
云小柔看着他的背影,双眸蒙上层灰。
当初两人已经交往两年,正准备结婚。
而在一次任务中,云小柔的救援计划导致范哲的队友再也没有回来。
从那以后,范哲不告而别,一走就是三年。
方才做介绍的小舟有些尴尬:“抱歉云顾问,三年前范队经历了场意外,因为救援方案的原因损失了一名队友,所以……”
“我知道。”站在原地的云小柔回过神来,“三年前的方案是我给他的。”
说完,云小柔转身快步朝着范哲离去的方向走去。
……
坍塌山洞前,寒风簌簌。
范哲看着追来的云小柔,冷漠开口:“谁让你来的?”
她眼中闪过片刻涩意,但随即被掩下:“我作为队里的勘察顾问,有责任和义务执行好任务。”
话落,范哲冷嗤了一声:“勘查顾问?云小柔,你怎么还敢穿这身制服的?”
范哲面容冷峻,狭长的眼微微眯起,打量着云小柔。
四目相对,两人之间气氛凝滞住。
云小柔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攥住了裤腿。
她沉吸一口气越过范哲,转身对搜救队员们沉声指挥:“现场情况我已经勘察过了,逃生口只能容纳一人身形,分组行动。”
“A组负责运输氧气物资,B组负责勘测爆破点。”
话音刚落,范哲的眉头便皱了起来:“你要炸矿?”
云小柔冷声解释:“矿下氧气稀薄,矿工们已经被困一天一夜。等不起普通方案,只能爆破。”
范哲沉着眉目,薄唇紧抿,声音冷沉:“煤矿经不起二次坍塌,如果出现意外造成大量伤亡,你我都承担不起。”
范哲看着云小柔的眼睛,眸中满是寒冰与疏离:“云小姐,你真的有把人命当命看过吗?”
云小柔攥紧了手,眼前闪过无数过往画面。
身为救援队的勘察顾问,最短时间内提供最好方法是必备技能。
曾几何时,范哲也愿意无条件的信任她,将后背交给她。
可是自从那场意外之后,他离开了自己,也再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了吗?
想到这,云小柔强压下心中苦意,沉声开口:“范队,这是目前最好的营救办法。”
范哲走上前,垂眼看着云小柔,双眸深邃。
“你所谓的最好的营救办法,就是让我的人再去送一次命吗?”
气氛一瞬降至冰点。
周遭队员闻声纷纷望过来,却不敢说话。
半晌,云小柔终于出声:“范队,现在并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最佳时机。我的每一个方案都是从保护人民出发,希望你配合我的工作。”
闻声,范哲冷冷睨了一眼云小柔,转身对着搜救队员们开口:“不需要分组,带好氧气物资,检查设备,下矿!”
云小柔一把拉住范哲的衣袖:“范哲!你冷静一点!”
范哲低头看着被云小柔抓住的衣袖,眉头紧锁。
云小柔的声音焦急,还带着微颤:“炸矿是目前最好的营救计划,底下的人根本撑不了多久了,你相信我!”
范哲沉呼出一口气,阖上双眸沉思片刻,长臂一伸,拿过一旁队员手中的氧气面罩带在头上。
“我和我的队员一起下矿,炸可以,必须保住底下的人。”
范哲看了一眼队员们,比了个手势:“准备爆破。”
说罢,范哲带着一队人向矿井走去。
云小柔看着范哲的背影,算是松了口气。
但悬着的心依旧没落下。
矿井口处。
云小柔看着范哲嘱咐道:“一定要找到最薄的地方做爆破点,洞口太小经不住二次坍塌,我会和你时刻保持联系,还有……”
范哲抬起头,护具之下是他冷漠的双眼。
云小柔咬了咬唇,声音放低了些:“保护好自己,千万别出事……可以吗?”
她好不容易再次见到他,想要再多看他几眼。
也想要问问他,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范哲动作微顿,却并未回应。
他紧了紧腰间的安全绳,顺着矿井滑落下去。
云小柔的心紧到了喉咙处,握着通讯器的手微微发颤。
这种感觉又回来了。
自从范哲离开以后,这种为他担心害怕的感觉就随着范哲一起消失了。
云小柔咬紧了牙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开始部署指挥。
通讯器里,范哲的声音沉稳冷静,精准地勘测出了矿井内的爆破点。
“3、2、1——”
“轰!”
随着一声巨响,原本狭窄逼仄的逃生口被炸开!
云小柔心脏狂跳,抬眸瞥见救援队醒目制服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直到最后一个被困矿工被救出,已是深夜。
男人紧紧攥着救援队队员的手,眼中饱含泪光:“谢谢……谢谢!”
……
云小柔组织好众人上了大巴车后,正欲上车,却被人拉住。
小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云顾问,这边坐满了,要不您和救援队一起走吧?”
闻声,云小柔一愣。
可不等她反应,小舟便上车关上了车门驰骋而去。
见状,云小柔垂下眼帘,视线落在了另一辆大巴上。
她知道,范哲就在上面。
踌躇半晌,云小柔还是踱步走去。
上了车环顾四周,她果不其然对上了范哲的目光。
“云顾问,你和我们队长坐吧!我们东西多,位置都占满了。”
闻声,云小柔看向了神色冰冷的范哲,喉咙发酸。
她点了点头,径直走去,在范哲身边入座。
车内一片寂静。
救援队的工作辛苦,车辆启程时众人都挡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云小柔看着车窗倒映着的范哲侧脸,心中涩意翻涌。
那些到了嘴边的话被她翻来覆去的按下,最终却还是没有忍住:“范哲,在你心里,真的觉得是我害死的他吗?”
“当初我们都要结婚了,你为什么要走?”
范哲转头看着云小柔,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冰霜。
云小柔被范哲的目光刺痛:“你知不知道这三年……”
范哲冷眼看着云小柔,薄唇轻启。
“现在结也可以。”
云小柔看着范哲那双淡漠双眼,一瞬怔住。
她不明白,范哲是如何不带任何感情说出这样的话的?
云小柔攥紧了手,一时间分不清范哲这句话到底是不是真心。
她想问,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范哲看着云小柔犹疑的模样,薄唇勾起一个弧度。
他冷笑一声:“就这么想嫁给我?”
云小柔抬眸,眼睫发颤。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范哲再次出声:“云小柔,你觉得范家可能接受你吗?”
范家三代人才辈出,范哲从小便在大院中长大。
他生来就在皇城脚下,玩的也都是些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东西。
而范哲的母亲更是范业界翘楚,两家联姻,轰动一时。
而自己就是个外乡小城人,凭着自己努力考上海城大学。
海城寸土寸金,就算她在勘察队做一辈子的顶级顾问也配不上他。
云小柔藏在座椅下的手紧紧攥着,指甲陷入掌心。
到底是在一起两年的人,范哲最知道刀子往哪里扎最疼。
云小柔深吸口气,试图缓和自己的情绪:“范哲,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不觉得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哪怕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云小柔强压下心尖上的疼痛,看了一眼范哲继续说道:“至于想不想嫁给你这个问题,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你没有提问的立场。”
云小柔说完,偏头看向车窗外,将眸中涩意掩下。
鼻尖酸涩不止,云小柔眼眶泛红。
可她却用手死死掐住自己,不愿在范哲面前流露出半分情绪。
大巴车驶入隧道,车内陷入一片昏暗。
云小柔偷偷睁开眼,眼前湿意模糊。
范哲靠在椅背上,眼中思绪隐匿黑暗之中,藏下所有晦暗不明。
……
海城,救援一队办公楼。
距离上次松谷县的救援行动已经过去了一周。
云小柔从未想过久别重逢后的结局是不欢而散。
这周她无数次梦见范哲,梦里他冷漠的眼神总能叫她惊醒。
一想到这就是二人的结局,云小柔不由得心头刺痛。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回神,抬手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只一瞬,云小柔动作一僵。
会议室里,范哲冷眼看着她,神情不悦。
主任看着云小柔站在门口,率先开口:“这位是上面调来的搜救队大队长,以后就在咱们队里负责训练组织行动调配。云小柔,你们以后就是搭档了,有问题及时沟通。”
云小柔的呼吸微滞。
搭档?
没想到她和范哲还能再次成为搭档。
还没等云小柔开口,范哲便冷沉出声:“我申请调换顾问,跟她这样的人搭档,我做不到。”
会议室内一片沉寂,气氛凝滞。
主任也有些微微诧异,没想到范哲会当面拒绝与云小柔搭档:“范队,你可能不清楚,云小柔是我们队内能力最出色的勘查顾问……”
主任话还没说完,范哲便起身:“我说申请调换顾问,如果安排有异,我会向上级请示调离海城。”
说完,范哲便转身出了会议室。
云小柔见状,连忙追了出去。
走廊内。
云小柔抓住范哲的衣袖,沉声问道:“范哲,这是上级安排,有关公事,不要意气用事。”
范哲冷眼睨着云小柔的手,一点点挣脱开来。
他眸光扫了一眼云小柔:“别碰我。”
云小柔一怔,汹涌的痛意与酸涩袭来,吞噬着她所有的理智。
她没想到范哲会这样讨厌自己。
“云小柔,上次是我说错了。”
这时,范哲如冬日寒冰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句。
“不管是嫁给我,还是做我的顾问,你都不配。”
云小柔的脸色倏地苍白。
她长睫轻颤,痛意似浪潮一般自心口传遍四肢百骸。
云小柔调整着呼吸,强撑着捡起那濒临溃散的理智。
“说够了吗?”
云小柔声音颤抖:“范哲,我希望你能公私分明。这是上级的命令,必须服从。”
范哲狭长的眼微微眯起,冷视着云小柔:“公私分明?云小柔,我不像你那么没有心。”
范哲的话尖锐又残忍,一次次地刺痛着她。
云小柔强压下心头的酸涩,鼻尖发酸:“你消失三年音讯全无,我们之间到底是谁没有心?”
范哲眉头紧蹙着,眸中蒙上一层厚厚的寒冰:“你有心?好啊,跟我走。”
说完,他一把抓起云小柔的手腕,将她拽出搜救队!
男人把她扔上车,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
范业街上,人群熙熙攘攘。
云小柔还没来的及反应,便又被他拽下了车。
范业街坐落在老城区,旁边是大学城,人流广,十分热闹。
云小柔站在原地,蹙了蹙眉:“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范哲冷冷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摊贩身上:“认识吗?”
她顺着范哲的视线看去,随即一愣。
只见一个三岁大的小孩站在摊前。
他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围裙,松松垮垮的拖在地上,沾着不少泥泞。
小孩眼睛清澈透亮,对着人群吆喝:“火腿肠,三块!”
而他的身后,一个瘦弱女人脸色苍白的倚在凳子上。
这时,范哲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说你有心,但小武的家人现在过着这样的生活。”
小武就是三年前范哲牺牲的队友。
云小柔低垂下眼帘,范哲的声音再次响彻耳际。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身为勘察顾问要公私分明的时候,有想过他们吗?!”
范哲看着云小柔,眸色漆黑:“小武脑子笨,队里的体力活他争着做,队里的补贴都拿来养家。除了这对母子,他家里还有个七十岁的祖母。”
云小柔浑身一颤,心头酸涩感再次席卷而来。
她张了张唇瓣:“我……”
可云小柔才刚开口说了一个字,范哲却径直打断:“他们每天在这里摆摊到凌晨,不接受任何人的怜悯和接济,只为了保住小武队内授予的英雄名衔。”
范哲的语气沉重,字字句句像把匕首,篆刻在云小柔心头。
她到嘴边的话全部被堵了回去,看着男人冷峻面色,心如刀绞。
许久,云小柔终于稳住了心神,缓缓抬眸。
她声音很轻:“所以呢?”
闻声,范哲冰冷凌厉的眸色之中染上一丝怒意:“所以?”
“他们一家本来可以过得很好,但是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云小柔只觉喉咙像是被一只大手扼住,喘不过气。
范哲的指责字字诛心。
可是救援队的工作就是这样危险!
当年的意外发生,她又何尝好受?
云小柔阖上双眸:“范哲,我不希望任何人赴死。”
“但当时的情况紧急,如果重来一次,我依旧会这么做。”
云小柔顿了顿,抬眼对上了范哲的冰冷目光:“你是发自内心的认为,是我害死了小武吗?”
话落,二人之间一片死寂。
范哲凝视着云小柔,眸色晦暗不明。
半晌过去,他答非所问:“云小柔,你自持清高的嘴脸真让我恶心。”
说罢,范哲转身便要离去。
云小柔怔在原地,心尖都在抽搐着疼。
可就在这时,方才还在吆喝的小男孩忽然跑来——
“云小柔姐姐!你又来看我啦!”
小男孩向这边跑来,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
他一把抱住了云小柔的腿,奶声奶气:“云小柔姐姐,我想你啦!”
见状,范哲蹙紧了眉。
他抬眸看向云小柔,只见她温柔笑着,俯身摸着小男孩的头:“平平又长高了,又可以帮妈妈不少忙了。”
被叫作‘平平’的男孩看着云小柔,眼里满是亲昵。
云小柔转过头看着范哲,将心中酸涩掩了下去,笑意逐渐散去:“范哲,你真的有相信过我吗?”
她看着男人深邃双眸,眼底情绪渐浓。
小武出事之后,她立马就查询了家属地址前来慰问。
云小柔的收入不高,但还是尽全力帮着他们。
而平平的母亲生性要强,不肯要云小柔的钱,只说她还记得小武这个英雄就好。
二人四目相对,范哲却并没有回答。
终于,云小柔垂眼敛去情绪:“我……会向上级请示同意调换。”
说完,她便抱着平平向小摊走去。
平平窝在云小柔怀中,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眨了眨眼:“云小柔姐姐,你哭了吗?”
“范叔叔欺负你了吗?”
听着二人传来的对话,范哲一怔。
他缓缓抬眸看向云小柔离去的背影,眸中情绪晦暗不明。
……
三天后。
海城救援一队,办公室内。
“新调来那个范队长好帅啊,我刚看到他在训练场和陆顾问在做磨合训练。”
办公室外传来的议论声打断了云小柔的思绪。
她向上级申请调换搭档后,重新给范哲分配了一个勘查顾问——陆雯琪。
云小柔靠在椅背上,低垂下了眼帘。
她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那一天范哲说的话。
这三天来她不断用工作麻痹自己,试图压抑心中翻涌的情绪。
但只要一闲下来,她便忍不住地去想范哲。
这种感觉太令她窒息。
这时,门外的声音再次传来:“尤其是陆顾问被范队长抱着的时候,两人看着好般配啊!”
云小柔的手一颤,心头涩意似浪潮翻涌。
她走到窗前,向训练场望去。
距离太远,她只能看到两个缩影。
陆雯琪站在范哲身边,歪着头似乎在说些什么。
她仰头,似乎在笑。
云小柔放在窗上的手渐渐收拢,心尖痛意渐渐传开,就连呼吸都短了半寸。
明明根本看不清他们脸上神情,可云小柔却察觉到范哲在笑。
他手握成拳抵着唇瓣,片刻后放下。
这是范哲笑的习惯,云小柔一直记得。
一瞬间,云小柔鼻头抑制不住的酸涩,眼前微微模糊。
从她再见到范哲开始,他便再也没对她笑过。
云小柔仰起头,快速眨着眼,试图让酸涩感消散。
下一秒,警铃传遍了整座办公楼——
是出任务的通知!
“范业大街的餐厅发生火灾,火情严重,急需救援。”
云小柔猛地一怔,那正是平平母子摆摊的地方!
云小柔来不及多想,推门跑出了办公楼。
风划过耳畔,云小柔快步向救援车队跑去。
范哲开着车疾驰而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
云小柔脚步一顿,回忆一瞬间涌上脑海。
这是两人曾经搭档的习惯。
云小柔刚要抬步上前,一道身影却先一步坐上副驾驶!
是陆雯琪。
范哲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云小柔怔在原地,瞳孔微颤。
自手心传来的隐隐痛意蔓延至心尖。
苦涩交缠,哽塞在她的喉头。
是她忘了,他们不再是搭档。
身后一辆辆救援车辆驶过,云小柔拦下一辆救援车上了车。
……
范业街上。
大火熊熊燃烧,云小柔赶到时,冲天的黑烟已蔓延至天际。
云小柔看着小舟,声音颤抖:“现场情况怎么样?”
“是煤气泄漏引发的爆炸,连着一整条街都烧了,范队和陆顾问已经部署好了救援计划。”
云小柔转头看去,范哲身着红色救援服,头上带着护具头盔,准备带人冲进火场!
而陆雯琪看着范哲,满脸担心:“保护好自己,我相信你。”
说完,她伸出手来横在两人之间。
范哲点了点头,抬手对着陆雯琪的手击了一下,默契十足。
云小柔看着两人的动作,心猛地一滞。
眼前好似浮现了三年前的场景,他们也是这般默契。
云小柔阖了阖双眸,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转身火速加入到医疗队伍中进行救援。
可直至新的医疗支援到位换下云小柔休息时,云小柔也没有看见平平母子的身影。
她坐在路边上四处张望着,额前是细密的汗珠。
终于,云小柔看到一个熟悉的摊贩面孔,她连忙起身上前:“平平他们呢?”
那摊贩伤势轻一些,摇了摇头:“火太大了,根本看不清!但我好像听到平平在哭……”
云小柔的心猛地一紧,平平真的在火场里!
她声音嘶哑:“在哪?!”
摊贩指了个方向,云小柔来不及多想,径直向陆雯琪跑去。
她此时已经慌了神,眼里写满慌乱:“陆顾问,马上联系范队!让他去西街支援,平平在那里!”
陆雯琪闻言皱紧了眉头,转头看着云小柔:“云顾问,救援方案是已经计划好的,麻烦你不要打乱我的部署。”
云小柔的心都悬到了喉咙处,她眼眶通红:“情况危急,平平是范队队友的遗孤……”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雯琪蹙眉打断:“救援队为的从不是单独某一个人,云顾问,你不是不懂。”
云小柔闻言,攥紧了手心。
她自然是懂的。
每一场救援都应该按照方案进行,他们存在的意义从来不是为了特定的哪一个人的安危。
而是全部的生命!
至少……是可行计划之下的最多生命!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年小武才会遇险。
这时,前方忽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西街已经发生了建筑坍塌!
云小柔脑中的弦顷刻间绷断,菉诌她看了一眼陆雯琪:“陆顾问,请您尽力保证范队的安全。”
“如果可以……请顺便帮我和他说,我真的很爱他。”
闻言,陆雯琪一愣,抬眸却只见云小柔冲进了浓烟火光之中!
火场内,浓烟滚滚。
云小柔视线十分模糊,只能凭脑海中的记忆向西街摸索着走去。
“平平!你在哪儿?!”
云小柔一边踉跄着快步奔跑,一边声嘶力竭的喊着:“平平!我是云小柔姐姐!你在吗?!”
烈焰之中,只有木柴燃烧炸裂的声音。
不知道跑了多久,云小柔的肺已经被灌满了浓烟。
她的呼吸愈发的虚弱,双眸也被熏出眼泪:“平……咳咳!平平!”
终于,一处坍塌的角落里传来了平平微弱的呼救声——
“云小柔姐姐,我在这……”
云小柔一瞬回神,循着声音方向狂奔:“平平,别怕,姐姐来了!”
被火焰烤的滚烫的石块通红,她却浑然不觉,一把抱出在断梁下面的平平护在怀中。
云小柔一边抚着他的背脊,一边颤抖着声音安慰:“没事的,平平,没事了……”
一阵后怕涌上心头,云小柔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住身子。
平平紧紧抱着云小柔的脖子,大声哭喊:“姐姐,妈妈还在里面!”
云小柔的心猛然一紧,悬着的心再次吊紧。
她抱着平平跑到街口,拦下救援队员,将平平塞进他怀里:“这孩子有心脏病,带他去找医生!”
那名救援队员看着云小柔,十分惊讶:“云顾问?你怎么在这里?!”
云小柔来不及解释,不顾阻拦的头再次跑进火场中!
另一边。
范哲从火场中冲出来,指挥着其余搜救员将伤者带出。
他对着领口的通讯器开口:“东街火势已经控制,伤者全部撤离。西街是否需要支援?”
只片刻,陆雯琪的声音传来:“西街火势蔓延,街区建筑坍塌,B组的人正在撤离……”
说到这,通讯器里的声响顿了顿:“云顾问二十分钟前冲进火场,还没有出来。”
范哲闻言一怔,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我去找她。”
……
西街火场内。
巷子浓烟聚集。
云小柔靠着墙体不断往前,但依旧没有找到平平母亲的身影。
这样的浓烟,根本无法维持正常人的供氧需求。
浓烟滚滚,云小柔呼吸愈发沉重。
每吸入一口浓烟,她身上的痛意便加重一份。
灼烧感自周围传来,云小柔拖着身子,声音沙哑:“周姐……你在哪儿?”
眼前一片模糊,几乎要失去意识。
云小柔微阖双眸,忽然踉跄摔倒在地!
她努力着想要睁眼,却只能模糊看见一道身影向自己跑来。
“云小柔!云小柔!”
范哲心头猛地一紧,他上前一把抱起云小柔,向火场外跑去!
……
医院。
云小柔醒来时,已是午夜。
她睁开双眸,脑海一片空白。
身体被一阵熟悉又陌生的体温裹挟,耳边传来铿锵有力的心跳……
云小柔猛然回头,却撞上了一道冷沉目光!
范哲正抱着自己躺在病床上!
四目相对,范哲揽住她腰间的手骤然一松。
等云小柔回过神,男人已经站在了床边。
病房内一片寂静。
云小柔张了张干涩的唇瓣,喉咙嘶哑:“平平和……周姐……”
话还没说完,范哲垂眸冷视着她,声音低沉:“云小柔,身为勘查顾问却只会给救援队增加负担,这就是你的职业素养吗?”
云小柔身子僵住,心猛地一颤。
范哲凝眉紧锁,声音低沉凌厉:“现场情况危急,因为你一个人的冲动耽误救援队行动。”
“云小柔,扪心自问,你真的配做勘查顾问吗?”
云小柔一愣。
她声音沙哑,语调急促:“我当时……”
却被范哲厉声:“够了!”
“你没有受过专业的救援训练,贸然进入火场就是在为救援队增加负担,进入现场救人这种事,轮不到你。”
云小柔呼吸窒住。
道理她都懂,可从范哲的口中说出来她却觉得无比心痛。
云小柔眼眶微微泛红,手指也逐渐收拢,竭力克制着情绪:“抱歉。”
范哲语气淡漠:“这种话你留着和主任汇报时说。”
说完,他转身离开病房。
云小柔坐在病床上看着范哲离开的背影,心中是压抑不住的酸涩。
眼前升起氤氲水汽,视线逐渐模糊不清。
……
两天后,海城救援队内。
“云小柔,你当了六年的勘察顾问,怎么这么冲动?!”
主任眉头紧锁着,十分严肃。
没人能想到,云小柔身为队内的顶级顾问向来沉稳,这次却如此不顾章法纪律。
云小柔站的笔直,沉声道:“对不起,是我给队内造成了影响,我愿意接受一切处罚。”
主任背着手,声音沉缓:“念在你之前的优秀表现,这次只给你做降级处理以示惩戒。”
“之后由陆雯琪来接任你的位置,你就负责留在队内做接应。”
云小柔心口沉闷,她紧攥着手,声音很轻:“是,谢谢主任。”
办公室内。
云小柔收拾着办公桌上的东西,准备搬去一楼的接应室。
“范队,这次的救援行动很成功,但还有些地方我需要跟你再磨合磨合……”
陆雯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云小柔转头看去。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推开,范哲和陆雯琪并肩站在一起。
四目相对,云小柔率先移开视线。
陆雯琪看着云小柔手中的箱子一怔,微微蹙眉:“云顾问,你要走?”
云小柔沉吸一口气,只觉得手中的东西重了几分。
她调整呼吸,试图让语气平静下来:“上级调配我去做接应,以后由你接替我的工作,辛苦你了陆顾问。”
陆雯琪讪讪的转头看了看范哲。
范哲看着云小柔,语气淡漠:“做接应也好,正好磨磨云顾问冲动的性子。”
云小柔抱着箱子的手紧了紧。
她知道范哲说的没错,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只觉得异常刺耳。
好像不管她怎么做,范哲都是不认可她的。
不管是坚持方案执行,还是舍身取义的奔赴火场,范哲总有一万个理由讨厌自己。
在他眼里,仿佛自己在救援队任职原本就是错误且没有价值的。
云小柔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用他人的主观否定自己。
她从来没有任何私心,只是一心为了人民的安全。
可是心中的涩意却绵延不断的袭来,湮灭了云小柔的理智。
许久,云小柔仰起头,将眼眶中的酸涩压下,声音很轻:“范哲,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根本就不配成为救援队的一员?”
闻声,范哲蹙紧双眉。
办公室一瞬死寂。
他看着云小柔沉默半晌,答非所问:“你觉得呢?”
云小柔喉头一哽。
她眸中含满晶莹,点了点头,望着范哲淡薄神色,语气坚定。
“我自愿向上级申请停职,调离海城救援队。”
气氛一瞬间凝滞,办公室内像是陷入到一片死寂当中。
许久之后,范哲薄唇轻启:“最好。”
云小柔抱紧了手中的东西,只觉得多待一秒就要窒息。
她与范哲擦肩,只垂头留下一句:“再见。”
范哲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微沉。
三天后,公寓内。
从救援队递交停职申请后,云小柔再也没有出过门。
云小柔窝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双眼红肿。
这三天来,她脑海中不停回荡着范哲所说过的每句话。
屋内的窗帘紧紧拉着,透不进一丝光亮。
这时,突然电视机一阵晃动,茶几上的水杯也开始震颤!
下一秒,一阵喧闹声响起,整座楼都充满慌乱的脚步声。
云小柔一怔,立即起身打开门,只见公寓门外早已是乱作一团!
安全通道内人群拥挤,云小柔心下一沉,下意识开口部署。
“双手抱头有序下楼,保护好孩子和老人!”
话音刚落,耳边却是一声巨响!
公寓大楼一瞬陷入坍塌,一时间天塌地陷!
……
海城救援队。
警铃响彻整个办公楼——
“闻德公寓大楼发生坍塌,有人员被困!”
范哲心头一跳,闻德公寓……是云小柔所住的地方!
小舟意识到这一点,走过来低声提醒着范哲:“范队,云顾问就住在那!”
范哲蹙紧眉,语调冷沉:“即刻准备救援!务必要保证每一个人的安全!”
救援队收到指令,高喊一声:“是!”
另一边,废墟内。
云小柔被压在坍塌的断梁下面,空气稀薄。
她气若游丝,双眼几乎要睁不开。
这时,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云小柔勉强睁开眼,只见眼前的废墟被扒开,一丝光亮顺着缝隙透进来。
随着缝隙越来越大,范哲的模样渐渐出现在眼前。
云小柔微阖双眸,哑声开口:“范哲……?你怎么在这……”
范哲面若冰霜,伸臂进入废墟拽住她,声音沉静:“很意外吗?我是救援队的。”
云小柔早已浑身失力。
她呼吸发颤:“余震还没过去,现在不是最佳救援时间!你们立马撤离!”
云小柔话音刚落,周围便传来剧烈晃动!
范哲领口的通讯器传来陆雯琪的声音:“范队,是余震!撤离现场!”
可还没等范哲反应,周围已经再次坍塌!
他下意识地护住了下面的云小柔!
残垣断壁砸在范哲的背脊上,痛意一瞬遍布全身!
云小柔瞳孔骤然放大:“范哲!你有没有事?!”
范哲喘着粗气,只觉鼻腔内满是灰尘,呼吸都困难。
他借着些许光亮看向云小柔:“我本来可以没事。”
“现在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意外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开心了?”
二人距离几乎为零,被断裂的水泥建筑挤在一起。
云小柔看着范哲嘴硬模样,莫名觉得好笑:“不等余震过去就开展救援行动,范队有失水准。”
话落,一时寂静无声。
废墟隔绝一切声响,只有通讯器时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杂音。
云小柔苦笑一声:“是为了我吗?所以这么快的出队?”
范哲眉头一蹙。
云小柔低垂下眼帘,声音很轻:“范哲,我只问你一遍……”
“你还爱我吗?”
两人之间陷入一片沉寂。
半晌过去,范哲冰冷的声音回荡在了狭窄逼仄的空间里——
“不爱。”
空气一瞬间凝滞。
范哲的一句话似是将云小柔打入了冰窟之中。
她只觉得周身血液回冷,心都在痛。
不知道过去多久,云小柔喃喃开口:“范哲,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怪我。”
“可我忍不住幻想,有没有可能,哪怕是一点点,你还爱着我……”
身上的断梁挤压着云小柔的背部,她疼的连呼吸的力气都没了。
借着光亮,范哲还能看到云小柔眸中有泪光闪落。
“可是范哲,你真的因为小武的事在恨我吗?你明明知道这不是我的错……”
废墟内一片沉寂,云小柔有气无力的声音格外清晰。
许久,范哲沉出口气,声音低沉:“我知道。”
“但是这和爱无关。”
闻声,云小柔眼角泪意汹涌。
她哽咽着,视线落在了男人身后只一指宽的缝隙上:“听到你这样说,还真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临死前也不愿意骗骗我吗?我……真的很爱你。”
范哲闻言皱紧眉头:“胡说什么,余震过去救援队的人马上就会过来。”
云小柔合上眼,热泪划过脸庞。
她声音轻的几乎不可闻,呼吸越发的困难:“范哲,可我撑不住了……”
范哲心头一紧,呼吸微滞,沉声喊道:“云小柔?!醒醒!”
救援队的人听到动静连忙赶过来,将坍塌的废墟搬开。
范哲强撑着身子从废墟中钻出,长臂一伸将云小柔抱在怀中,向救护车奔去!
……
医院,病房外。
范哲坐在长椅上,头微微低垂。
平平乖乖地坐在一边,小手紧紧抓着周姐的衣袖。
周姐看着满身灰尘的范哲叹了口气:“范队长,你先去处理伤口吧。”
他背部已经被鲜血染红,救援队服也早已被尖锐的断裂巨石划开。
范哲却置若罔闻。
见他不说话,周姐沉声劝:“我知道你还在为当初小武的事怪罪她,可这件事不是她的错……”
“你们做救援的,不就是要优先为人民着想吗?小武和她……都是英雄。”
提及已经离去的丈夫,周姐声音愈发哽咽:“范队,我都放下了,怎么你就放不下呢?”
范哲身形一僵,语调低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
周姐看着范哲的眼睛轻声问:“范队长,你还爱她对吗?”
范哲一怔,愣在原地。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云小柔的一颦一笑,三年前和自己默契的配合……
他们出生入死过无数次,也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
到最后,脑海里只剩下云小柔。
那个在无边黑暗之中问自己还爱不爱她的云小柔。
许久,走廊响起低沉又沙哑的声音。
“是,我爱她。”
……
一个星期后。
范哲抱着一束白色玫瑰,站在病房门口。
这一个星期来,他申请将云小柔调回队内,恢复原职。
他也已经想清楚了一切。
自己的执念不应该让自己与云小柔分离!
想到这,范哲深邃双眸逐渐涌上暖意,鼻间满是玫瑰的扑鼻的芬香。
他抬手推开门,却脚步一顿。
病房内一片空荡!
范哲心中莫名涌上阵阵不安,攥着花的手一紧。
他立马望向了正在收拾病床的护士:“你好,请问这床的病人去哪儿了?”
护士闻言,奇怪看了眼他:“云女士三天前就已经出院了。”
范哲心中一紧。
他拿出手机正要拨通云小柔的电话,眼前却跳出一条短信!
“我想放过你,也放过自己。以后祝你幸福,再见。”
范哲在看到短信的那一刻,便转身向医院外跑去。
手中抱着的玫瑰早就不知丢去了哪里。
他不断尝试着拨打着云小柔的电话,无一例外都是:“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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